此后两周,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每天都有好事者在监狱外面大喊大叫,无产阶级嗅到了其中商机,于是小商小贩和各种消息灵通人士逐渐聚拢,而后,又吸引来乞丐和收保护费的。
不过弗里安这几天睡的还行,因为这帮人作息很规律,朝九晚五,正好避开睡觉时间。所以圣骑士念经念到无聊时,总会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听闲话。
“要真相!我们都知道是跑去逛窑子的是哪个家族的大少爷!还要杀人灭口?”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要交代!”
“少安毋躁,审判将在明天公开进行,大家放心,会有个交代的!”
看起来一切都如赛琳娜预计的那样,民心激愤,阴谋论四起,人们斗志昂扬,仿佛面临一场恶战。
弗里安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要把被告席变成自己的演讲台,要在公众面前,把是非对错统统掰扯清楚。
很快,审判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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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检方指控的你于2805年7月12日酒后故意杀害赫尔曼·冯·弗洛伊德一事,你是否认罪?”
“我拒绝,以西格玛之名起誓,我绝无杀人之意......”
“被告人弗里安·杨·盖叶,注意言辞!”
法官敲了敲法槌,声音严厉。圣骑士一向守法所以这招有用,但名为陪审团的围观群众...他们不吃这套。
“嘿嘿嘿!喂喂喂!啊啊啊!”
也许一两个人说的话还有含义,但混杂在一起后,就变成谁也听不明白的呜呜啊啊了,到后来,甚至说话者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单纯地喊。
这让负责维持秩序的骑士们很是头疼,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哪有在竞技场上开法庭的,还让这么多人看着?
人群把庭审现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还都坐在高处,真不知道是在审判谁了。
人们的喊声逐渐变的有序,准是有个人在领着他们,骑士们的脸色顿时舒缓不少,但当他们听清楚这些人在喊什么时,又变回苦瓜状。
“言论自由!言论自由!言论自由!”人们喊。
比乌合之众的喊声快了一拍,作为领唱者的,正是看台上混入人群中的赛琳娜。
她尽力喊出穿透性的女高音,带动群众对法庭愈来愈不满。此时已经快到双方总结陈词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法庭是在掩盖什么。
“现在该圣骑士展现演讲天赋了。”她心想。
竞技场中总有包间,正是此时大人物们的所在之处了。一众老头的交头接耳中,两位壮年男子出淤泥而不染,单独坐在角落。
一人白袍,发须似狮子,另一人军服,发型整齐利落。正是康拉德骑士长和安德烈伯爵。
安德烈·冯·博尔孔斯基·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家族的最有希望的长子,正直,干练,不苟言笑,没有人比他更符合帝国对贵族军官的要求了。
而正如帝国所期盼的那样,安德烈对这样的不公审判不屑一顾,他讨厌那个管不住自己的弟弟,讨厌那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律师,反而对不卑不亢的被告圣骑士很有好感。
但没办法,这是政治。
他很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场面,这简直是对他恪守信条的侮辱,没有拂袖离去,已经是给自己父亲面子了。
他只能尽量不去想,把话题转移到他更感兴趣的军事工作上。
“康拉德,骑士团准备如何?我已经把行省军打理好,等你准备好,就能出击。”
“‘鼠人屠戮者’圣骑士团大致就绪,只是有一位排长暂且无法报道。”
骑士长看向风暴中心的弗里安。
“真耽误事,这几天团里忍心浮动,训练都不认真了。”
他叹了口气。
康拉德此言不只是为了维护手下,出征之时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心里没怨气才怪。他好几次碰到骑士们聚拢起来看那名叫真理报的报纸,开始还能管管,后来也只能当没看见。
“谁说不是呢。”安德烈回答。
手下士兵又不跟贵族老爷一条心,军人们都是很单纯的,瞧不起酒囊饭袋,钦佩好汉。
伯爵扫视包间,来者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市长、自己的父亲公爵、商会领袖,还有各路贵族,神色各不相同。公爵脸色铁青,鹰钩鼻的尖端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后面亦步亦趋的小贵族们反而都是释然的模样,看上去胜券在握。
“都不容易。”安德烈心想。
他也理解自己的父亲,家大业大,本地贵族必须抱团才能生存下来,别人尊你为首,你就要帮大家摆平问题。
帝国就是这个样子。
人群的嘘声越来越大,所以法官也只能疯狂的喊,试图压倒众人:“肃静!肃静!肃静!”
最后还是圣骑士和战斗牧师出手,用西格玛神术让人群安静下来。
法官狠灌了口冰啤酒,他在心中想念舒适的室内法庭无数次,缓过来后,接着说:“请你只回答与案件直接相关的问题,不要做无关的辩解。或者,你也有权保持沉默,法庭保护你不被强迫自证其罪......”
随着法槌再次落下,案件审理继续进行。
赛琳娜悻悻地坐下,在她身侧,主编大人将手中举着的阳伞倾斜一点,帮赛琳娜遮挡阳光。
“谢谢主编。”赛琳娜冲着身侧的奥利维亚挑了挑眉。
“亲爱的,既然情绪已经酝酿到位,那么...是时候让我们的小圣骑士登台表演了,你不觉得吗?”奥利维亚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又不是话剧,他说什么又不是我说的算。”赛琳娜抱怨道,她心里暗骂弗里安天真不开窍。他真指望对面拿出骑士风度堂堂正正?
“也许,你该下去帮他一把?”主编说。
“帮忙?”
“你去证人席,给话剧添一把火,观众喜欢一波三折的故事。”
“好。”
弗里安恶狠狠地瞪着公诉方律师,形势的不妙程度超出了他事前的估计,如果让法官的锤子落下,“弗里安·杨·盖叶”这个名字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