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吊灯,熏香蜡烛。交谈,欢笑,俊男靓女。
赛琳娜漫步,留下片片奉承和惊叹声。她蹙着眉,只觉得众生吵闹。
贵小姐们戴着鸡窝一样高大发饰,靠抹粉堆积出来一张病弱白脸,香水的味道直熏鼻子。还不如长满雀斑的村姑更入赛琳娜的眼。
这种自然流露出的不屑,如同骨子里渗出来一般,不在于眉毛和嘴角划出的微妙弧度,也不在语言中的讥讽。这是一种气场,也是一种宣告——自觉避让,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这气场最直观的体现或许就是她鹤立鸡群的打扮了。她没化妆,随便挽个发型,装饰以深蓝色的发花。透出肌肤光泽的黑色丝绸从修长白皙的指尖起始,一直向上延伸,在肘部和圆润肩头之间0.618处以黑色的花边截止。身上是件深蓝色的抹胸连衣裙,布料自然贴合身体,无需束腰和鲸骨裙撑,就能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恰到好处的纤柔脖颈,被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装饰,其下坠着与少女瞳孔颜色相近的宝石项链。
所谓审美上的差距,就是如此。
她语言适度,不卑不亢,平等对待每一个人,显得有意接近者像公鸡和母鸡——长得再好看的鸡也是鸡,有玩心的人见到后会称赞两声,也就如此罢了。
而鸡群为什么要接近人呢?那也许是一种本能,一种对上位者巴结以换取鸡饲料的本能。
这样的气质只有在长期的熏陶下才可养成。与会嘉宾绞尽脑汁,找不到可以与此相提并论的存在,也许高等精灵可以,但他们没见过。
人们不知道什么背景能养成这气质,反正,绝对不是少女自己介绍的那样,只是普通记者。
神秘最是女人味。
弗里安愣在原地两三秒才认出这满脸无语应酬着的丽人是赛琳娜,他连忙立正,左顾右盼想寻个镜子,未果,只好就着长桌上洗手水的反光急匆匆整理头发,把跳出来的几根毛摆正。
“我觉得你头发乱一点更帅。”骑士长说。
安德烈伯爵笑呵呵地搂着康拉德,既显摆又羡慕:“经验之谈,骑士长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美满的了。”
“勇敢点,加油。”骑士长对他竖起拇指,扭头回望。在不远处,有位金色发绿瞳的丰满少女冲着他招了招手。
“总之,别像我这样困在联姻里面。”安德烈语重心长:“要勇敢,女孩子都喜欢主动的男人,而且往往口是心非。”
寄托着二人的期望,弗里安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赛琳娜。
冒险结束,骑士和公主在一起,这简直是最棒、也是最理所应当的结局。
超脱一直以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生,见义勇为,违背法律,这就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冒险的事了。现在冒险结束,回归正途,踩着前辈们蹚出的路前进,这就是他自认为唯一正确的了。
此时恰好上一位追求者无功而返,这位贵族青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像是惹上了肺痨。青年的神情满是欣喜和荣幸,舔狗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这种娘娘腔也就能骗骗深闺里的可怜虫。”弗里安心里不屑。
他在离品味甜品的少女数步之遥处停住脚步,吸气、呼气。其他人颇为绅士风度地为他留出空间,同时默默观察积累经验。
“晚上好,今天你真漂亮。”
“嗯,晚上好,你很帅。”少女的声音十分敷衍。
不少人直接扭过头去,就这表现还不如上一位,至少那位可爱男孩子成功逗赛琳娜发笑。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赛琳娜放下甜点,拿出几分认真来,她上下打量圣骑士的白色制服,啧啧称奇,随后却暗含怨气:“看起来你时来运转,反而晋升了。”
“多亏您的指点,感谢您能站出来为我作证。”压根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弗里安顺势来到少女身边,轻而易举做到了刚刚所有贵族男青年做不到的事。
“哼嗯,没事就好。”
赛琳娜指着甜点评价:“太甜,不太好。”
弗里安不懂这个,哈哈一笑,连忙恭维:“您在宴会上游刃有余,是以前经常来吗?”
“也许是记者的职业要求?”弗里安心想。
“经常?”赛琳娜一愣,将刚刚拿起的小碟子放下。
她记得自己转生后就作为孤儿被主编收养。她一直在报社干活,写的也都是些不为当局所喜爱的文章,怎么可能经常出席宴会呢?
包括这一身衣服,也是主编大人友情提供,此前从未穿过。
思索片刻,她回答:“没印象,这应该是第一次,我记得。”
“您可能天生擅长这个,大家都为您倾倒。”
“擅长?”赛琳娜耸耸肩,满不在乎:“我对他们没什么所求,也许是这种态度引人注目吧。”
她拿起块苹果卷塞到嘴里。
“不错,终于舍得少放糖了。”赛琳娜嘴角上扬,手拄着侧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再给您拿一盘。”
“啊,感激不尽。”
“再来盘?”
“不用,知足常乐。”
稍微填饱肚子,赛琳娜舔舔食指,将长手套重新戴好。她抱着胸口,冰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不耐烦,红润的嘴唇微微抿起,精致的锁骨在黑色蕾丝的衬托下更显诱人。深邃的事业线在黑色抹胸边缘探出头来,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所以说,你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重要的事情?”弗里安当即一愣,略微低头看向赛琳娜的眼睛,随后连忙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慌乱。
“啊,重要的事情。”
他的心怦怦直跳。
“果然,最重要事情,还是那件事吧?”他心想。
“啊,那件事啊,会不会太早了?”弗里安打着哈哈,下意识揪住一缕头发。
“啊?有话直说。”赛琳娜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雪白的手臂,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呃...我是说......”
弗里安结结巴巴,眼神闪烁,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赛琳娜的脸庞和胸前来回逡巡,更使赛琳娜不悦。
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
恰此时,乐团奏响欢快的弦乐。弗里安一个激灵,此前补习过相关知识的他知道这是舞会开始的前兆。于是,他顺势屈膝行礼,笑着邀请:“跳舞吧,赛琳娜小姐,能否与我...共舞一曲呢?”
“不能,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呃......”
凉意从脑门直扑脚尖,弗里安愣在原地。他口干舌燥,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笑容冻结,脸上顿时比哭还难看。
赛琳娜嘴角抽搐两下,摇摇头,无奈,决心撒个小慌以维护弗里安的可怜自尊心:“骗你的,是我不会跳舞。”
“哦哦,那......”
“说正事吧,我听奥利维亚主编说你能帮我解决住处?那,你应该有活找我干吧?”
“活?嗯,是有的,先前伯爵......”
“哦!那很好。”赛琳娜打断了他。她十指绞在一起,湛蓝的双眸跃跃欲试,内里跳动着金钱的光。
“别在这,换个地方细说。”
音乐的前奏过去,男男女女挽着彼此的臂弯,绕着会场游行一圈,舞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