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战地记者?”
优雅的舞姿、华美的服饰、欢快的音乐,上流社会。
只看了几秒赛琳娜就兴趣缺缺,她轻敲桌面,抬起一侧眉毛,审视的目光刺穿弗里安局促不安的脸。
“你刚刚说,伯爵要雇佣我当战地记者?”
“是,这是昨天伯爵让我告诉你的。”
“最近有军事行动?”
少女主动出击的气势让弗里安三魂齐冒,某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真不想再被骑士长训。
思考片刻,他莫能两可回答:“嗯,有,别到处乱说。”
“是剿匪吧?”
“是。”
亡灵也是匪,弗里安自觉这不能算欺瞒。而且,以赛琳娜的智慧,否认只会被当做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赛琳娜深呼吸,挺直的脊背慢慢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白丝装点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缓缓摩擦,发出撩人的声音。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相关的情报向来重要。神通广大的贵妇人们把孩子提前捞回去需要它,商人哄抬物价需要它,跟着军队的各服务业从业者们,也需要它来做准备,比如弄干粮和小商品。
而她最近正好很缺钱,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弗里安不由自主目光下移。
而他正好比赛琳娜高一头,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赛琳娜突然站起身,俯身凑近弗里安,双手撑住桌面。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瓷器般细腻光滑。微微侧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脖颈和肩头处散开。少女平缓的呼气扑在弗里安脸上,接着被后者的急促呼吸打乱。
冰蓝色的目光仿佛在圣骑士的胸口处打转。弗里安下意识地向后仰,却又忍不住低头看向赛琳娜的胸口,又像被针扎了似赶紧把眼睛移开。
“咳咳,小姐,您......”
赛琳娜压低声音问:“这是市长支持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决心多大?”
“啊呃.......”
赛琳娜白了圣骑士一眼,故意深吸了一口气,让胸前的起伏更加明显。
“下头男!”她心中骂道。
弗里安大脑空白,复读机一般喃喃回答:“是...昨天刚拿到许可,一个月内,要打通往阿尔道夫的贸易线。”
“很好。”赛琳娜立刻坐回原处,捧起茶杯品味。
“我...你...啊?”
几秒钟的沉默后,弗里安忽然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很快就将其弄的乱糟糟:“啊?”
赛琳娜放下红茶,捧着脸颊眯起眼睛,小腿欢快地踢蹬。她自认为一直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得偿所愿后,并不吝惜给予可怜虫一点心理安慰。
“放心,我不乱说,骗你我是狗~”
“真的?”
“骗你我是狗~”
“嗯?”
“都说了,骗你我是狗,这下信了没?”
弗里安心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可能会信这种许诺?”
但他也没法拿赛琳娜怎么样,也没法让赛琳娜真的变成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是如此。
这算PUA吗?
“所以你答应吗?”弗里安问。
“只是做记者对吧?”
“像您前几天做的那样,写些能帮助伯爵的报道就好。”
“好,我答应,条件是别忘了工资和免费住宅,还要帮我搬家。”
“好,那接下来我们又能一起工作了......等等,免费住宅?”
弗里安忽然欣喜若狂:“您愿意住进来?”
“什么?免费的房子为什么不住?嗯?”赛琳娜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等宴会结束我就过去帮你搬行李!好,这真是太好了,感谢西格玛。”
赛琳娜自动屏蔽掉了弗里安最后的碎碎念,反复咀嚼“住进来”这三个字。
赛琳娜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住进来?”
“嗯!”
“是那种集体宿舍吗?”
“不是。”
“那就好。”
“是我之前租住的一间二层小公寓,骑士长买下来奖励给我了。我们一起住,肯定能相处愉快的。”
“NMSL。”
“什么?”赛琳娜说的是现代汉语弗里安听不懂。
“没什么,我夸你长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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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在宴会上只要玩乐就好了,而前辈们就要考虑很多。一曲舞毕,浅尝辄止,走完形式的中老年人纷纷离开舞池,把场地交给未尽兴的未婚男女们。这些纵情享乐的人们,最终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
贵族血脉代代传,十年后,不知道又能冒出多少个安德烈伯爵来。
“年轻真好。”老公爵已于花甲之年,对他来说,没什么比看到自己操持一生的事业有人接班更开心的了。
“有闯劲很好,但还需指导。”孤高很好,但不能成事。
公爵向临时舞伴行了个吻手礼,礼貌道别,向市长和主教走去。
几天前的闹得纷纷扬扬的大审判反而成了领袖们坐下来商谈的契机。老公爵及时止损,他的退让让各方势力都舒服不少。得胜还朝的市长大人也没有穷追猛打,城里情况不好,他还需要地头蛇们的帮助以度过难关。
一团和气,帝国的常态。
市长吊儿郎当地坐着,他摆着兰花指,捋着高高翘起的胡子,不大的双眼瞅着额头冒汗的老公爵发笑。比起市长,他更像是个吟游诗人,这样的做派当然不为思想传统的主教和公爵所喜,但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准是想把这俩人气死。
“关于赈灾,我有个提议。”市长满脸笑嘻嘻:“城市的公共设施需要修补,正巧又失业,以工代赈怎么样?这是我从一个震旦商人那听来的经验。”
“您是什么意思。”主教挑眉,有些不悦。他的周身泛着银色的光——不是秃顶反光,而是因信仰产生的神圣光环。
在帝国,救济一向是教会的专属权利。经济收益,政治利益,名声以及信仰之力,教会都不容许他人染指。
“您放心,教会的救济粮我们不会动。粮食,我们会另行采购,戴维会长答应为我们提供资助......”
“我们?”主教看了眼公爵,后者没什么反应,也没表示异议。
“小狐狸玩的一手好牌。”主教心中暗骂。
公爵果然心有芥蒂,没办法,死的是他儿子。
“如此,恐怕会占用圣骑士团不少时间去收集粮食,嗯,还有战斗牧师。”主教敲打道。
现在城内缺粮,如果市长以救济为名收购粮食,首先会拉高教会的采购成本,如果以此为契机跟商人行会达成合作形成垄断,教会的影响力立刻就会被瓜分殆尽。
“混小子们就知道给我惹事。”他心说。
公爵果然坐不住,他咳嗽两声,提出一份折中方案:“以教会的名义以工代赈呢?粮食共同使用?”
长子马上就要出征,此刻正是需要全城军事力量精诚团结的时候。为帝国守了一辈子西部边疆的老公爵不会犯这种错误,把战争之神西格玛的教会推到对立面去。
“此时回头再说,当务之急是军队,也许等战斗胜利,我们就不需要讨论救济了。”市长打哈哈把这事糊弄过去。
市长接着问老公爵:“弗洛伊德公爵,我听说伯爵有意招揽那个搞出很大乱子的记者?”
老公爵的眉宇间涌出些许不悦,军旅生涯从没教过他隐忍,这不悦转化成杀气,从公爵那鹰钩鼻的尖端打出去,让市长后背发凉。
“哼。”老公爵将茶匙甩在杯里:“伯爵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也插不上嘴。”
“也许是在模仿拿破仑?”市长意有所指。
“哪位军人不想成为拿破仑呢?市长。”
就像没有哪位骑士不想成为瑞克元帅一样,在这个年代,没有哪位军官不想成为拿破仑。
拿破仑·波拿巴,巴托尼亚第一共和国现任第一执政,军事家、政治家、伟大的征服者。出身贫寒,仅为巴托尼亚边陲一小岛贵族,以军功起家,历经十数战。文治武功,对内结束了督政府时代的恐怖和混乱,恢复社会秩序,推行改革。对外在提利尔战场重拳出击,用军事胜利终结第二次反巴托尼亚同盟。有传言说,他即将加冕称帝。
所以,抛弃立场,忽略恶意抹黑,哪个军官敢说自己不想成为拿破仑呢?
巴托尼亚,哥隆尼省,布伦大营,今天又下雨了。
一间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房子内,第一执政披着他的灰色军大衣,坐在房子主人留下的简易桌椅上,在信纸上划拉着字。很不雅,若是让他找来的那些教礼仪的宫廷顾问看到了,一定会尖叫出声。
他写道:“我从提利尔获得的情报都说明必有一战,其实帝国人对此毫不隐讳。请准备一份致帝国大使科本兹的照会,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他。该照会应写得娓娓动听,入情入理。”
“老哥,你在写什么?”
波利娜·波拿巴抽了张椅子坐在兄长身侧。作为副官,自己的二妹令拿破仑很满意,她有战功,而且很有天分,更重要的是她比他矮半头,这让第一执政很舒服。
平心而论,拿破仑不能算矮,只是周围人都太高了。
“把这封信给贝蒂,让他发给外交部长塔列朗。”拿破仑说。
“好。”
第一执政的左手搭在肚子上,另一手背在身后,他走向墙上挂着的大幅军用地图,沉默不语。
奥比翁岛,高等精灵为旧世界诸国拴上的狗链。以此为母港的精灵大舰队游弋在巴托尼亚沿海,破坏贸易,颠覆政权。从此地出发的精灵外交官往来在旧世界诸国,挑拨是非,煽动对抗。
登陆奥比翁岛,进而以此为跳板杀进高等精灵本土,这是第一执政的终极梦想。他筹划许久,大军团十七万人训练两年,此刻已经作好了上船的准备,只要舰队完成对海峡内敌军的清扫,就可以出发开始登陆。
但是......
拿破仑看向巴托尼亚的东部边境。
从玛丽恩堡到灰色山脉,再到南方的提利尔诸国。到处都有帝国皇帝厉兵秣马的消息传来,瑞克领和威森领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在北方,米登海姆选帝侯也蠢蠢欲动,似乎要暂时放下与帝国中央的恩怨情仇。在更北方,也有情报表示基斯里夫已经拜倒在高等精灵的金钱下,预备出征。
第一执政发现他的后方正酝酿着一场战乱。
“可能真让你的那位闺蜜说对了。”他对妹妹说。
“我希望再拖会,第三军现在顶在乌博瑞克那边,如果计划顺利进行,达武应该能拖住两倍于己的帝国军队。加上玛丽恩堡附近待机的贝纳多特第一军。应该可以拖延到我们完成对奥比翁岛的清扫。”
“希望如此。”波利娜不置可否。
“所以,她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
“你可以去问阿德莱德,我这没有消息。最近的...是一个多月以前,似乎她在写些宣传暴动的小册子。”
波利娜翻动小本子,寻找消息记录。参谋长贝尔蒂埃做事细致,会把所有消息都记下来,兴许其中就有兄长想听的。
“嗯,前两天的消息,来自其他人员,似乎她拱火拱的很乐呵,城里没几天就要暴乱了,但赛琳娜本身还没有联系,不知道为什么。”
“去催一催,但愿赛琳娜那边一切顺利。”拿破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