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他不需要担心宋暄醒来之后，会去找自己的麻烦了。
毕竟她刚才看到的是姜博衍的样子，听的也是姜博衍的声音，而自己如今的面貌却是云无心的。
不管她究竟会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自己接下来，只要做出一副云无心理应有的反应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姜博衍便是快速地从床边，移动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坐着。
也就是在他刚坐下的时候，宋暄醒了。
入眼是陌生的景色，她的视线向着旁侧一扫，便是看到“云无心”的背影。
他似乎是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我来吧。”
即使是这回心里有所准备，姜博衍还是被宋暄又给吓了一跳。
这人动起来是一向没声音的吗？
或许是因为才在幻境里跟她侃了一通，此时忽地被她身形所投下的阴影笼罩，姜博衍竟是觉得有些心虚。
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宋暄的视线重新落了过来。
倘若真有会说话的眼睛，大抵也就是这样的吧？
把正研究的瓷盒往左边推了推，姜博衍挪近椅子。
“看不清。”
挪挪。
“低头。”
用指尖蘸了药膏，宋暄准备涂药。
“我会尽量轻一点，”她说，“会痛的话你可以讲。”
“那我能现在就讲一句吗？”姜博衍举起了一只手，“咱能把眼睛全睁开再上手吗？”
“我看得见。”宋暄说，“你别抬头。”
“你要不等会再来，”姜博衍看她那眼眸垂的模样，总觉得这人的脑子怕是还不清醒，“不然万一你直接戳我眼睛里面，岂不是就算好心办坏事了？”
“你闭嘴。”
姜博衍闭上嘴巴。
“……眼睛也闭上。”
“不会把我睫毛给戳掉吧？”
姜博衍话音刚落，嘴巴便被宋暄抬手一拍。
他有点惊讶，眨眨眼睛看着对方，在注意到她耳朵居然有点红的时候，不禁唇角上扬。
“第一次做这种事？”
宋暄右手再抬，其中警告意味，极为明显。
于是姜博衍笑而不语，顺势把眼睛也闭上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至少在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机会。
“……可以了。”
“嗯，多谢。”
姜博衍睁开眼睛，发现宋暄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宋暄把头转开，“他们两个呢？”
“一个说去弄点茶水，”上药完毕，姜博衍也就把瓷盒盖子一扣，椅子挪回原位，“另一个看他太久没有回来，就出去找了。”
“这样。”
是错觉吗？宋暄想。
且不说这云无心怎么突然有礼貌了，他方才道谢时的那副语气神情，一下子让她有些幻视他人。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神恩攻击的幻境里面出现，还会说一大堆莫名其妙之语的……
超级大怪人。
“你自己拿着吧。”见“云无心”把瓷盒放向这边，宋暄直接把东西推回他的面前，“我不需要。”
姜博衍确认道：“真不需要？”
宋暄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么就——”
姜博衍收了瓷盒，揣回怀里。
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对于伤药这一类的东西，姜博衍是觉得宁可多余，也绝不能没有的。
对于宋暄这种不经意的态度，他觉得也就两个可能。
一种是，她很有钱。
有钱就不缺药，倘若她有十瓶，那随手送人一瓶确实也没什么。
一种是，她很自信。
不管是武艺高强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她不认为自己有机会用上这种东西。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哪一种呢？
想了想她方才在环境里面色不变，从容发起攻击的样子，姜博衍继而注意到她坐着时的姿态。
端庄且内敛，即使是有所随意，也并不会给人以很粗鲁的印象。
不如说，像是那样子把膝盖靠在一起，因困倦未消而显得眼神迷蒙的样子……
还多少，有点可爱？
“看什么。”
忽地一下，宋暄的眸转了过来。
姜博衍心想这人对视线的敏感度怎么一阵阵的，手上却是指了指就在面前的包裹。
“我看这个。”
“这是什么？”宋暄问，“回来就看你带着。”
“一个老板娘给的。”姜博衍想着自己还没打开看过，手刚要伸出去，动作便是顿住。
“你的这身衣服……”他向宋暄道，“是本来就有的吗？”
“昨天买的，”宋暄答，“你不是在？”
姜博衍再度确认：“我在？”
宋暄看着他，颔首。
“你在。”
——她拿的衣服嘛……奴家记得是黄色。
——我和公子从未见过。
在衣坊得到的信息，以及在环境亲耳听到的话。
姜博衍忽地有了种很是不祥的预感，他凝望着面前的那个包裹，本想要去打开它的手，一点点的放了下来。
无法理解。
宋暄看不懂他的神情变化，虽然她本来也不是很能理解云无心的行事思路，却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般，迷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
自己只是在神恩攻击的影响下睡了一觉，尽管现在精神还没彻底恢复清醒，但也不该有这样的区别。
要稍微试探下吗？
就在宋暄打算开口的时候——
“啊！！可真的是倒霉死了！！！”
房间的门被轰地一下推开，闻铃浅看到他们两个全都在里面好好坐着，当即放心地吐了口气。
“还好你们两个没事！跟你们讲，这艘船刚才遭遇了神恩攻击！”
不，完全没事的其实只有我一个而已。
姜博衍在心里跟了句吐槽，接着便看到有一个陌生的人，扶着显然是受了伤的张默笙，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这位是？”
宋暄也注意到了，她一手在桌下执扇，双眸则快速打量对方全身。
金色的长发和碧绿的眼睛。
年纪看着二十出头，皮肤很白，面容更是十分英俊。
“我叫安森。”
他说。
“想必从外貌和打扮之上，各位也都看得出来。”
“我是个钧琉人，远渡重洋的理由是想要去了解和学习根延医术……目前的话，只能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医生。”
“安森医生，你过谦了，”闻铃浅说着，扶过了张默笙，她向宋暄和姜博衍道，“我刚不是说这艘船遭遇了神恩攻击吗？默笙那么久都没回来，就是不幸中了招。”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还有脸上脖子，全都被黑乎乎的东西给缠满了，完全是敌我不分！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才好……”闻铃浅说，“现在我们能顺利回来，都是多亏了安森医生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