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不由得逸出了声音,姜博衍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等等。
……什么?
搞不清楚。
难以理解。
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无比理所当然。
但是很奇妙的,却不会因此而产生名为厌恶的一类那些感觉。
感受着自胸膛传来的怦怦心跳,姜博衍把一些疑虑尽数吞下,重新向前迈了半步问道。
“你怎么了?”
是错觉吧?
告诉我是误会了吧。
毕竟哪里有人,会因为上面那些话而害羞的——
“……骗人的。”
“什么?”
“说你是骗人的!”
一下子把头抬起来的宋暄,气势可怖地不知道是在执着个什么东西。
“但是我没有骗人。”方才的一番表达,姜博衍完全可说是问心无愧,“你说我骗人,具体是指哪里呢?”
“因为!可爱……”
“那个是事实吧?”
“你还说什么勾人——”
“那个也是事实。”
怎么也没想到她在意的点会是这种地方,姜博衍打心底叹了口气。
“我说啊,我诚心诚意夸你可爱,正常来说你不是该高兴吗?”
为什么反而会生气呢?
“再说,我也没有贬低地说你故意怎样怎样,只是就双方的名誉和清净进行一个小小提醒……”
“那种事才不会有!!!”
生气的样子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好像还被火上浇油了。
但即使被宋暄这样带着怒火地一直瞪着,姜博衍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你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打扮也相称,能自己破幻境还能帮人涂个伤药……”
每说一条就掰一根手指头算作计数,姜博衍继而抬起另一只手。
“再往下就是个人感想了,你要挨个听吗?”
“……”
“那——”
“我不听!!”宋暄打断他的话,那态度摆明了就是拒绝,“突然说这样的话……你是脑袋坏掉了吗!?”
“我突然说哪样的话?”姜博衍满脸不解,“要是陈述事实,就得叫做脑袋坏了,那我觉得那些所谓好的脑袋,怕是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用。”
“你……!”
“我?”
“全是……歪理!!”
总感觉,好像是才在哪里听过的话。
姜博衍回忆了下,觉得似乎是在之前的幻境里面。
等他再往前面看的时候,宋暄已经转身朝着船舱内部的方向跑了出去。
她离开的速度很快,姜博衍一个不小心,就觉得多少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正这样想着,忽地觉得背后一凉。
一道幽幽的男声,犹如鬼魅般响起。
“你这小子……对她做了什么?”
“哈啊……”
姜博衍向后转头,看到一张二十多岁的青年脸。
这大哥是谁?
他完全不知道。
并且这个人,虽然出现得颇为森然,但却没有表露出什么杀意。
不然的话,只刚才的那个瞬间,就足够他从背后捅一刀了。
“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威胁般地撂下一句狠话,青年的身影遂如闪电一般,很快地消失掉了。
这还带背后灵的吗……?
松了口气,姜博衍继而觉察到脸上仍未散尽的一份微热。
“真不像样。”
他皱眉对自己说,接着把视线移向天空。
另一边,船舱内。
“你别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几乎是在姜博衍那边消失的没几秒后,那青年便是在站在窗前的宋暄周围现身了,“一个野人而已,满口歪理也很正常。”
宋暄没有看他:“……你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就……你说‘我不听’开始?”
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不大对头,青年也是为自己解释起来。
“你别怪我,我本不想听你们说话,只是习惯了见到你就冲到你的身边,一时没收住速度。”
“那是,实话?”
宋暄的手指握紧,倘若扇子能拥有表情,现在一定是痛得面容扭曲。
“不是说谎……只是很久没看到你这样,想多看几眼而已。”星速道,“可是似乎,惹你心厌了。”
“你是怎么和我约好的?”宋暄转身看他,眼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你说过,也答应过我的!”
“我……”
青年已经很久没见过宋暄生气,他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其中有期待,有感激,有怜爱……
“我和你约好了,我也同样说过,我未必会实践这个诺言,因为我厌恶它。”青年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
“没什么希不希望,”直接别过了脸,宋暄深吸了口气,声音也跟着冷静了些,“其他的呢?”
“……我去四处看过了,发现了两具男人的尸体,看打扮是家丁模样,实际上应该正是袭击你们的人。”青年答道,“死法相同,都是神恩消散而亡,可见只是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带我去看看他们的脸。”宋暄道,“遮了下面,沧海神殿那天的刺客我都记得。”
“你总是不把长处用在正地方。”青年闻言,皱眉,“那些都是要杀你阻你的人,记住他们的上半张脸又有何用?”
“谁知道。梦里一起踢腿,不也挺好。”
“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
“是。”
青年只得叹息。
“你现在又不想我生气了?”宋暄冷冷道,“那就别有下次。”
“船上其他的人没事,知道为什么敌人没有斩草除根吗?”青年忽地笑了,“因为有洛家的人在,他们忌惮。”
宋暄的脸色变了。
“可惜他不在,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出现。”青年说,“你不要我,也不管他。该不会,就连洛家所有的人,都要避而远之?”
“你故意不早说的!”
“去见见她们,别再任性了。”
青年拂了衣袖,他的身影很快又消失了。
“毕竟照理讲,你们应是‘家人’。”
夜凉如水。
宋暄在窗前站了许久,最后,还是顺着原路返回甲板。
远远地,听见了声音。
姜博衍依旧还在那里,只是这次却没在桅杆之处,而是坐在船头。
他的手里拿着一片叶子,就这样一边凝望着滔滔河水,一边吹奏着凄凄曲调。
那便是声音的来源。
也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宋暄的眼里,【云无心】一直是被关心和在意着的。
他是个野人,自小就生活在山里的话,就算能用叶片吹奏,也不算很不寻常。
但不该是这样的调子。
那样的沉郁悲凉……
宋暄望着姜博衍的身影,直到一曲终了。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姜博衍手中的叶片。
他顺着那风向转头,看到站在甲板上的宋暄。
谁也没有说话。
在静寂的夜色中,宋暄转身返回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