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城。
这是一座根延与钧琉风格相互交织的大城市,因有一片宽广如镜的“天水湖”而得名。
同时也是,在多般的预测与计算之下……
唯一能够截住对方的必经之路。
“带走了【脱胎换骨】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坐在马车里喃喃自语着,沈落初打心底想着,如果对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乃至行侠仗义般的帅哥怪盗,可就好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处。
在轻微地、被动地晃了下脑袋之后,宋暄方才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的手指。
她由此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坐在哪里,脑袋就像缓慢的开机一样,一点点地恢复着原本的功能。
“……醒了?”
低低的声音,却是从极近的左侧传来。
该说是又被吓了一跳,还是有所习惯了的不知怎么说呢?
在抬起头的时候逐渐向左转过脸去,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就是那人。
云无心。
或者说,姜博衍。
有关他先前所说的,似乎是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坦白讲,宋暄没有去想太多。
她最先这一张脸便是云无心的印象,自此也一直认定他是【无心】。
而后的某一天,或者说是在正式出发时的那天。
他给人的感觉和印象,似乎是忽然变了。
但即使如此,在宋暄的心底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产生,毕竟即使是现在组队同行,在到达无影之城之后,两个人也注定是要分道扬镳。
没有进一步去考虑的必要。
即使渴求,她也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任何人加深感情,甚至变成某种很特殊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呢?
似乎是从那模糊的,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开始。
也或许是从梦一般的幻境,见识到了那从来不敢想的唐突一脚之后开始。
又或者,是在甲板上和他起矛盾的时候?
突然说什么“你很可爱”……
简直是,让人一下慌张得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睡得好吗?”
对上宋暄的目光,姜博衍问。
宋暄下意识般垂下了眼,不想回答。
但姜博衍的指腹却继而触碰了她的面颊,让她不得不变得对此在意起来。
“头发。”
面对有些怨视似的目光,姜博衍自然抹开了手,虽然有几分对此表投降的意思,但未拉开的距离又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留在上面会很痒吧?”
宋暄很清楚他说得有道理。
甚至如果从保持形象方面来讲,只论初始意图,她说不定还得感谢对方的关注细心才行。
然而……
就连一声也没有吭,坐正了宋暄只是把头往全然相反的方向一扭,就再也没有下一步的任何动作了。
片刻的沉默。
随即是一声淡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轻笑。
宋暄即使不回头,也能想出身后那人究竟是怎么一个眼神。
反正,比起她自己觉得有气这样的事。
他就只会单纯地觉得有意思而已。
即使是自己明确地表示了“一点都不有趣”……
这个人也只会在点一点头之后,以理所应当的口吻跟着补上一句。
“确实比起有趣,说是可爱更恰当些。”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如果说最开始宋暄还会与之争辩,那在共同旅行半月后的如今,就是全然放弃般的摆烂姿态。
反正就算是想要纠正,他也根本不会去听。
那还浪费诸多口舌干嘛?
拿笛子的方式不太正确,他说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很可爱。
想要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冒失了,没吹好温度就沾边被稍微烫了下,他在旁边不仅不移开视线还盯着看个不停,问干嘛就是觉得“没想到还挺可爱”……
成天问就是可爱来又可爱去的,即使是再不习惯这种词的人,一通听下来也差不多该免疫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呢……
存在于脸上的热度久久都未退去,宋暄就连一丁点也不明白。
是因为之后在去往郑易城的船上,自己在试图修改曲谱却落了下风,被他给解了围吗?
所以觉得欠下了某份人情,不得不去还上才行。
可紧接着的被他打晕却没追究,难道不等于是在某种意义上还了这份情吗?
自己为什么还要做要求呢?
要他来教自己乐器……
“什么啊?”
一道声音响起。
“暄儿,原来你睡醒了啊?”
就算是可以无视姜博衍,宋暄也没办法对这声音的主人视而不见。
向着左侧一转头,便看到闻铃浅正对着船窗那边,双膝落在座位之上,此时正看向自己。
“正好,也差不多快要到地方了。”
“啊……”
宋暄有些茫然地点头,视线继而落在闻铃浅旁边的人身上。
她想起来了。
在之前决定了要前往下一个地点的时候,闻铃浅提议坐船省事,顺便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于是一行四人便买了一艘偏钧琉风的游览船票,排排坐似的进到了船舱里面。
闻铃浅是第一个近的,她才坐在那里就开始往外看了。
紧接着,张默笙来到了她的旁边——现在则是抱着手臂垂头睡着。
无声地,一只手晃到了宋暄眼前。
宋暄抬眸,再次对上姜博衍的眼睛。
“你挡住我了。”她说。
“谁让我坐在这儿呢?”见宋暄试图避开他的手掌,姜博衍令左手跟着她的视线移动,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问你一个问题。”
宋暄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心里顿生几分警惕:“什么问题?”
姜博衍把手往她面前再伸了伸:“这是几?”
“……五。”
“你迟疑了。”姜博衍的食指和中指同时落下,不轻不重地碰在宋暄额上,“看来是还没真的睡醒。”
“这种事你也要管……?”
被他这么一敲,宋暄的身子反射似的收了回去,右手按上额间。
“……我不是故意要靠过去的,”虽然感觉对方大抵也是不会误会,但想起自己方才刚睁眼时的那个状态,宋暄总觉得还是澄清一下更好,“不如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那样子的……”
“很简单啊,”姜博衍的脸上尽是悠然,“因为我坐在你的左边,而你的右边没有别人,船行得很慢而你又总是睡眠不足的样子,那么在一阵的晃晃悠悠、悠悠晃晃之后,你睡着了意识不明,顺便就碰到了我的肩膀上面,也不是十分正常的吗?”
宋暄强调:“你应该立刻推开我……”
“我上一次也没推开你,”姜博衍说,“为什么这一次就非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