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气息取代了原本应有的年关热闹。米达宽敞的家里,南北区的魔法使们聚在客厅,无人说话。
陈淑念被棉雪西田带去房间休息,用了点安神的药,终于睡着了。陈默坐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上面还有被扭曲体抓伤的痕迹。他妹妹救回来了,但更多的“陈淑念”还留在那里,甚至变成了怪物。
夏寻声音沙哑地打破沉默,“梅伊卡还活着。”她没看任何人,像在陈述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他为深渊做事,用孩子的痛苦当养料。”
伊斯曼卡·维斯媞塔绿眸低垂慢慢驱动轮椅和夏寻并排贴在墙边:“我的预感里没有他。他的存在被更强的力量干扰了,或者说……他本身已成了干扰的一部分。”
阿多玛接口,语气是她惯常的冷调:“哼嗯…他和那个深渊的联系很深。他能使用【转换】,但驱动的能量……很污浊,带着深渊特有的腐臭味。他保留了智慧和记忆,这更危险,他了解我们,他很清楚我们。”
斛戈:“他称那是合作。一个至少D级,很可能更高,并且拥有我们前所未见智慧的深渊。它能屏蔽探测,扭曲现实,甚至……制造以假乱真的人偶,然后这些人偶将会给那些抛弃孩子们的人以他们所想要的孩子。很显然,能够批量创造生命的能力要么是所创造之物的一次性的且消耗少要么就是持续性消耗,前者可以否定,那么就是后者,让那些家长短暂满意后让孩子彻底失去在这个世界上的足迹。”
那些被替换掉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将永远活在谎言里。
德米特里一拳砸在墙上,闷响一声:“他忘了死在深渊手里的同伴了吗?!”
一旁茗佐间终于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没忘。正因为他记得太多,怕得太多,才会选择这条路——一条他认为能‘活下去’的捷径。”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她了解梅伊卡,正因为了解,才更觉其悲哀和可恨。
“当务之急是评估它对我们的威胁。一个拥有智慧、能发展下线、并能现实世界构造领域的深渊,其潜在破坏力远超常规,我们甚至完全无法去考量它对这个世界会产生什么影响,只能考虑它对魔法使们的影响。我们需要联合一切力量,在其完全成长前……”安娜翻阅着一本泛黄、皱起的书,眉头和纸页一样皱着,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摧毁它,不惜一切代价。
白笙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听着大人们的讨论。她想起梅伊卡看他们的眼神,不像纯粹的敌人,更像一个……走上歧路的、固执的学长。或许,只有进入他的内心世界,才能真正理解,或者说,找到说服他的可能?但这个想法太冒险,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没说出口。
会议没有结果。情报太少,敌人未知,原本计划的年前也就聚会不了了之。
散会后,夏寻独自走到阳台,身体曲着倚在阳台的木栏杆上,望着阴沉的、没有星星的夜空,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纯白的圆月吹拂着她的发丝飞舞着。斛戈无声地落在她旁边的栏杆上,白笙也跟了过去,站在阳台门口,没有打扰。
“还在想他?”斛戈和夏寻一同将视线抛向远方,背着身子他如此问着白笙,白笙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白笙想到斛戈背着身子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又“嗯”了一声。
白笙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始陈述道:“我想要了解大家,想要了解所有人,除了那些牲口外我想要了解、理解所有人,我想要大家都能幸福。”
她的愿望天真得近乎奢侈,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但语气里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很宏大的愿望,听起来比对抗深渊还不切实际。不过……那个梅伊卡,他内心深处的挣扎和扭曲,或许确实需要被‘理解’,而非单纯被消灭。你也许能和他有所共鸣,甚至去走入他的内心深处。女孩啊,他的内心,恐怕比我们今天看到的深渊造物还要混沌和危险。”
“理解他?”夏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自嘲着说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不敢说真正理解过他。他总是把真实想法藏在最深处,用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伪装起来。现在……他更是把自己和深渊绑在了一起。”
她终于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栏杆,看向白笙,金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白笙,你的愿望很……美好。但你要明白,有些人,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很难回头了。理解他,不代表能改变他,除非……【心之匙】。”
“我知道很难。但如果不试着去理解,我们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地等着他下一次出手,然后再次陷入愤怒和无力。”白笙顿了顿,头低下了一会又一次抬起与夏寻的目光交织着,声音轻了些,“而且……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你们……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能从你身上看到更多‘可能性’,或者说是‘不确定性’,你的未来还没被定型,这对他那种习惯于计算和掌控的人来说,既是一种吸引也是一种威胁。”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白笙。你是我们的同伴,不是用来试探梅伊卡底线的筹码。”夏寻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用业火点燃,夹在唇间咬着。
“让她试试吧,夏寻。不是现在,也不是莽撞地直接找上门。但在合适的时机,或许这确实是唯一能穿透梅伊卡那层厚厚外壳的方法。我们都需要……一点不同的思路来应对现在的局面。”
“我不是筹码。”白笙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非是你们所定下的筹码换取的结果。”
夏寻深吸了一口烟,吐着白气,目光看向天空的圆月,“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打开一些我们打不开的门。但你必须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能擅自行动!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夏寻的语气从开始的妥协到最后的不容置疑。
夏寻再一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回去吧,外面冷。”夏寻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干脆,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幻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棉雪需要帮手分析数据,陈默那小子……也得有人看着点。”
她率先走进屋内,背影重新挺直。
斛戈落在白笙肩头,“别把她逼得太紧,她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白笙“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被乌云笼罩的夜空,也转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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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
小木屋里的气氛比昨夜缓和了些,棉雪西田和冯逸在通讯设备前低声交流着,试图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梅伊卡可能的动向。陈默坐在角落里擦拭着他的长剑,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笙按照夏寻的安排,帮着整理和归档从戒网瘾学校带回的有限资料。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窗外,想起昨晚的对话,想起梅伊卡,想起自己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