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不会因为让人难以接受，就改变其本来的面目。
对于这一点，李彦辉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经知晓……
“现在你明白了吧？”
江南辰对他表示：
“活到现在，我只承认过一位主人，她的孩子在我眼里自然就是少主！”
李彦辉看着他那张老脸，在随后表示：
“看你那副样子，似乎还有话想说？讲出来吧，在我砍掉你那颗花白的头颅之前！”
“呵呵~”
江南辰的笑声格外难听，像是老母鸡被掐住喉咙时发出来的：
“那是主人该做的事，我可不会如此不知分寸。”
这句话说完，江南辰便是进入沉默状态；
与此同时，面具女---或者该说说程依灵，她抬起仿佛艺术品的青葱玉指，明明白白地告诉李彦辉：
“你背后那个男人在撒谎！”
“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温广思表情扭曲、声音更是配合抖动的肢体，暴露出他深埋心底的恐惧。
对向来无感的男人，程依灵不可能手下留情：
“我的孩子，你并不知道：无生教主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愚者，我从来没让他碰过这副身体！以此为前提，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
掩耳盗铃的故事到此为止，温广思双膝一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般瘫倒在地。
对母亲所说的话，李彦辉并未：全盘接收，也没在第一时间否定；
现在，他需要对方给出解释：
“老妈，按你刚才所说：这个老登究竟是图什么？”
“一场梦而已！男人说到底不过就是这种生物：为了虚无缥缈的梦，付出一生或者半生。
到头来能够实现，便是觉得此生值了；倘若没那个机会，就会想方设法地自我欺骗。
拿他来说：即使是在我与游云兴反目成仇后，他依然没有将梦变为现实的机会；
在我销声匿迹的这300年时间里，心死了一半的他部分接受了现实；
温广思想着既然不能得到一个女子，就将她的孩子变成自己的骨肉，并指望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当人蠢到某种程度后，程依灵就连笑几声的兴致都没了。
在她对面，李彦辉压根没有心思，去判断温广思的做法是不是愚蠢。
借由母亲的话，他已经想到某个问题的答案，接下来不过是要确认一番：
“依老妈你的意思：我的亲生父亲……其实是游云兴！？”
程依灵告诉儿子：
“我认清那个男人真面目的时候，腹中已经怀了你和墨月，觉得是个机会的温广思，便将怀孕的我接入宫中；
他在那时知道我怀有身孕的事实，然而却并不介意！
是不是觉得痴心一片？但在我这种对他无感的女人眼里，这种做法不过充其量只能算自我感动…算了，不谈这个…
当年的真相是：我因为和游云兴战斗后留下的伤势，需要几个月时间来恢复；
本来，我是想前往过去修炼的地方，然而温广思在必经之路上；
最后我答应跟他回去，并非是受不了那番死缠烂打，而是想利用此次机会完成复仇。”
“老妈你还有别的仇人？”
李彦辉话音刚落，程依灵就露出可怕的表情；
现在的她美到极致，同时也恐怖到极致。
“我只有两个仇人：背弃誓言的游云兴，以及那个该死的丁思叶……”
“等一下！”
温言心无法沉默，如她所言：
“丁思叶是我母亲的名字，难道你的另一个仇人就是……”
“我的那位仇敌，与你母亲是同一人！”
温言心不清楚母亲做了什么，这才与程依灵结仇，现在她要说的是：
“那你要失望了：母亲早已因为疾病仙逝，你就算想对她复仇，也是没有……”
瞧她这天真的样子，程依灵如果笑点再低些，此刻绝对会笑出声音；
养育果然是一件重要的事，以温言心来说，程依灵就是觉得多年下来，她开始变得和温广思一样愚蠢。
“你真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病逝的？那么年轻、那么健康，没有任何未被发现的疾病，此前也没任何预兆，最后就那样突然地死去。你真的相信这种结果？”
答案是肯定的，原因仅仅一条：
“母亲留给我的遗书是那么写的，父亲在葬礼结束后也是告诉我的，这就是事实没错。”
“深得信赖的骗子，看看你在这傻孩子心目中多有信用啊。如何？要不要良心发现一次，趁现在告诉他真相。”
“……”
回答程依灵的是温广思的一番沉默，该说是预料之内的反应；
这个男人不愿讲出真相，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的，仅仅是懒得这么做！
因为不在乎，所以就不愿意多花时间，哪怕对方身为自己的骨肉，也不会改变这一原则！程依灵对他这类人可是太了解了。
“遇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父亲，只能算你不幸！没办法了，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即使心底的预感，告诉自己前方有着残酷的事实，温言心仍然没办法捂住耳朵；
毕竟她非常在乎早已离世的母亲，以至于只要有人谈到她，就无论如何都没法不去在意。
“我曾与游云兴约定相伴终生，可他的本质并非一个专情男性，之所以过去没有弄出麻烦，仅仅是因为没有找到心仪的猎物；
后来，他遇见一位婚姻不幸的人妻，两人被彼此的容貌所吸引，在认识一段时间后亵渎了各自的誓言；
数年之后，我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并因此与游云兴反目成仇；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生下女儿，她的名字正是温言心！明白了吧？温广思……”
即使没有末尾的那句呼唤，温广思此刻也会抬头：
“你说什么！？她，这个女儿，其、其实……不、不是我的孩子？”
最有说服力的莫过于现实，程依灵只是将其摆在对方面前：
“好好想想吧：我儿子跟你没任何关系，那么为什么，他会‘巧合’地与你女儿模样相似？”
在过去，温广思确实是把这当成单纯的巧合，丝毫没往那方面去想；
现在他终于明白：
自己相比温言心，也仅仅是知道了一部分的真相，严格说来并不算了解全部。
受到打击的他情绪进一步低落，而在一旁，温言心感性的一面拒绝让理性接受现实；
这就好像暂时合拢的伤口，需要有人将其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我可没生下这种孽种，既然没有共同的母亲，那就只能是拥有共同的父亲……”
“别、别再说下去了！”
温言心蹲下身子，紧跟着抱住脑袋，这么做并不能阻止她听到后面的话。
“答案揭晓：你的亲生父亲是游云兴，换而言之：你是我这个儿子同父异母的姐姐。你的那位母亲，说到底就是个引诱有妇之夫的卑劣女人。”
“已经可以了！”
即使开口的是母亲，并且她没有撒谎，李彦辉依然是不愿意她讲下去。
可惜了，他的妈妈是个有主见的女子。
“也不必继续跑题了，丁思叶留下的孽种，我现在就来告诉你：当初我随温广思回宫，就是为了找机会杀掉你母亲！
那个弱者确实不值一提，仅仅是挨了我一掌，连剑都不需要用到，就进入濒死状态；
如你所说，她在死前留下遗书，想来这么做是为了通过谎言，让你可以不必带着仇恨活下去；
做到这一步当然不够，以防你会在之后，将此事与我关联起来，她更是拜托温广思清除这部分记忆，竭尽可能地让你忘记关于我的事。
这么做完全正确，毕竟无法血债血偿的仇恨，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虽说是个一碰就死的弱者……”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阵咆哮，温言心彻底爆发。
众多夹杂着圣力的羽毛，随着温言心的意志聚拢并改变形状，并于旋即化作一柄纯白巨斧。
随后在她的控制下，巨斧卷起一阵呼啸，以雷霆之势猛然砸下，斧刃对准的正是程依灵。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连续巨响过后，地上那道倩影纹丝不动，凶猛的攻势别说造成伤害，就连她的防御都无法攻破！
作为被攻击的一方，程依灵显得充满余裕：
“站在为人子女的角度，给父母报仇可谓天经地义；类似的道理，想杀人的一方遭到反杀，也可视作理所当然……”
砰轰~
随着这声无法忽视的声响，巨斧遭到折断，不等落地便化为白羽散去；
同一时间，程依灵的身影自原地消失；
等她再次出现，已是进入程依灵身前两尺的距离。
手中的金剑被她迅速斩下，这一击即使温言心的速度快到能够作出应对，也绝不可能有力量挡下。
如果没有阻拦，这位圣女必死无疑；
然而，李彦辉毕竟不是温广思；
后者即使是在知晓真相前，也不可能出手帮助女儿，不像她无论何时都会拯救姐姐。
火花迸射间，李彦辉以严肃的表情挡下剑锋，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严肃：
“够了吧？老妈你已经杀了她母亲，现在还想杀了她、杀了我这个姐姐吗？”
面对儿子的质问，程依灵语气相比刚刚没有变化：
“同父异母的便宜姐姐，死了也就死了。倒是你，想为了这个外人跟妈妈作对？”
“如果阻止杀人就算作对，老妈你尽管骂我是个不孝子吧。”
李彦辉话音未落，程依灵就抬起右腿，以肉眼无法捕捉到速度踢向前方；
站在李彦辉的立场，他不必看清对方动作，只需要赶在自己遭到踢中前展开防御。
随着包裹全身的结界瞬间形成，与此同时，程依灵的踢击重重落在上面。
彭！
结界顷刻破碎，程依灵抬起的那条腿，虽然因为那层防御导致被拖慢了速度，在其威力并未减弱多少。
就此后退绝不可以，毕竟温言心就在身后，李彦辉可不能让这一击落在姐姐身上。
既然短时间无法防住，那干脆以攻对攻！
不等自己遭到踢中，李彦辉就以同样的手段打出攻击；
“彭彭”两声响起，母子俩同时被命中；
由于两人各自的攻势，都不足以给对方造成足够的伤害，因此剑与剑的交锋并未分出胜负。
“你真的成长了，这才短短300年，就已经能和妈妈打个平手……”
假如要用一个词形容现在的程依灵，那么答案并非“欣慰”，而是喜悦。
“不枉费妈妈当年留你一命！你这孩子确实有活下去的价值。”
竭尽全力交手的同时，李彦辉因为在意忍不住分心问道：
“听老妈的口气，把我遗弃在垃圾桶的人是你？”
“就是这样！”
程依灵没打算隐瞒，因为她知道有些谎言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显得诚实点。
“因为对你生父的憎恨，妈妈我曾多次犹豫，要不要生下他的孩子。
犹豫到最后，我已经伴随鲜血将两个小生命带到这世界……
兄妹俩的情况并不一样，对于你，我最后的决定是：让你证明自己！”
“证明？”
李彦辉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顺利活下来就算我证明自己了吗？”
程依灵慢慢摇头：
“不算。妈妈没打算考验你的生命力是否顽强，否则就不会把你扔在那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
据我所知，那个地方有家孤儿院，院长是个有善心的人，知道他一定会把你捡回去；
因此妈妈对你的考验，是看你有没有本事爬到高处。”
李彦辉作出假设：
“如果我没有踏上修仙路，这辈子只是个普通人？”
“那你就没有价值，到死为止我不会看你一眼！”
程依灵的回答可谓斩钉截铁；
说真的，李彦辉多少被她伤到了，但好在他从最初就对父母没什么期望，这才不至于伤得太狠。
“假设毫无意义，因为结果已经出来：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非但年纪轻轻就褪去凡胎，更以超乎预料的成长速度，一路走到今天；
优秀如你，即使有着那样令人憎恨的父亲，妈妈依旧愿意接纳。”
“喔，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关于自己做母亲心中的地位，李彦辉已了解得很清楚，他决定是时候换个话题：
“小月呢？老妈你也像遗弃我那样遗弃了她？”
“墨月那孩子跟你不同。”
与其说程依灵在区别对待，倒不如理解成她在阐述事实：
“作为每隔千年才诞生的‘天选之女’，她命中注定的极致天赋，使得自身还未降生，就已经被大能选为弟子。”
能让当时已是仙君的程依灵，称呼对方为“大能”，李彦辉不难想到对方是何等的强者。
“那位想当师傅的人，难不成是‘三始祖’之一？”
儿子猜的半点不错，程依灵这便告诉他：
“那人是‘三始祖’之一的莫长生。妈妈想着这是个培养出下任天道的好机会，就让对方将墨月带走；
比起在那时实力有限的生母，让那孩子跟着大能，明显是个更好的安排。”
听这语气就能知道，程依灵非常满意自己的安排。
这位母亲在稍后，从儿子的声音里听出了愤怒：
“所以说：老妈你就是让我们兄妹分别300年的罪魁祸首！”
程依灵不会拿母亲的身份压人，她的态度说来简单，也就是下面这句话：
“若是心怀怨恨，就用那把剑砍过来！弱者受到伤害是理所当然的。”
有个人赞同她这句话，并不介意发表个人见解：
“结果才是一切，过程一点也不重要，纵然是……”
眨眼间，一阵密集的针雨落下；
面对袭来的诸多暗器，程依灵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具体说来：
她没有在和儿子纠缠的同时，勉强自身阻挡攻势，而是主动打破僵局，收剑退向后方。
几乎是在同一刻，夏侯伊自半空翩然落下；
被她握在手中的阳伞轻轻一转，机关立即启动，环状刀刃自伞面边缘延伸出来。
此时，她将武器对准眼前的敌人：
“结果等于一切，纵然是以多欺少，伯母您也没资格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