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床沿坐了一会,将翻开的信件重新折好。他曾多次想过,当时自己在看到信件后立即追出去,就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可是姐姐信里的叮嘱和对外界陌生的环境未知恐惧,却让他退缩。他害怕黑暗,害怕未知的世界。他无法摆脱小时候所留下的阴影。而且,他为如今的生活感到满意,身为冒险家,身为一个能力者,他足以接取委托赚足够的钱养活自己。他无需脱离这个熟悉的圈子,前往陌生的世界探险。
院子的墙,牢牢困住了他。
轻叹一声,少年拍了一下脑门:“不要想那么多,得去冒险家协会了。”
下床,洗漱,出门。走过镇子中心的石桥,乘上一艘公共雪船。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出消瘦的脸颊。他留着一头短发,身穿一件蓝色棉质短袖,下身是相同颜色的短裤。背包放在了隔壁坐,他一手搭在上面,就这么望着窗外。
闪闪发亮的溪水从北向南流淌,犹如一条苍白的丝带。老先生们在一棵盛开的橘树下吹着口琴,与鸟儿一同高歌。一处小丘上,来自西月国的学者正在写生。低矮的居民房旁晾着彩色的衣服,阳台上挂着沿街下垂的藤蔓植物。当雪船从裁缝店经过时,透过那扇独特的拱形小窗朝里望去,里面是一台台保养得发亮的缝纫机,和一排排染了彩色的布料。忽然蝉鸣剧烈的响起,白莹鸟不服输的高歌,水流声、口琴声、风琴声接连发出动人的音律,一首属于这个季节、这个小镇的歌在上空汇聚,久久不散。
这里便是东阳国的向往镇。
蓝天中白云翻涌,仿佛由现实与梦境交织而成。
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浸在音律中的少年。“冒险者协会到了!”
“师傅,有下!”少年赶忙举手,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接着小跑下船,没注意雪船停在一个积水的泥坑前,一脚踩了下去。
“倒霉,又踩一脚泥!”抱怨一声,抖落脚上的黄泥,他走进协会。缓慢的音乐混合着吵闹的人声飘在耳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最后锁定在朝自己招手的红发男子身上。
“白帆!”打了个招呼,他扭头看向柜台旁留着寸头的柴栖。“柴团长,这次的委托应该不会很难吧?”他声音很小,生怕惊扰到了周围的冒险家。
“知秋!你胆子还是这么小。委托难度不大。”柴栖无奈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回手里的委托文件。“茴香村里的居民和猫族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简单交涉一下,报酬丰厚!”他叹了口气,故意用无奈的语气说,“就是简单,这才叫你来的!”他隐瞒了有人要求他叫上知秋一同前往的事情,虽然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但面对丰厚的报酬,柴栖选着接下。
“星辰之林的猫族和东阳国的子民向来关系都很好,发生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知秋思索了片刻,提出自己的不解,“况且这样的事情,不都是由学思城的正规军出面交涉吗?怎么会让冒险家去处理?”向来警惕的他总是对这些事情感到敏感,他害怕把自己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当中。
一旁的白帆将烟头捻灭在盛了水的烟盘里,拿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又目光斜视的看向柴栖手里委托文件,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没有说话。
“或许是人手不足吧!别想那么多了!”柴栖拍了拍这个脸上写满忧虑少年的肩膀,随后余光警惕地扫向四周,找了个听起来不错的借口,“那可是足足一百万时灵币!看在时灵币的面子上,就不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文书上的信息有限,明天一早去村里找委托人了解情况,今晚早点休息。”
“明白。”知秋点头回答。他心里知道眼前这个大个子对钱的喜爱。虽然不知道他去哪弄来这种简单且报酬丰厚的委托,但有钱不挣确实也不是知秋的作风,而且这也不是对方第一次弄来这种类型的委托了。任务简单,酬金高的委托,知秋也做过几次,这一次自然也不会错过。
准备离开这个嘈杂的环境,知秋刚抬起的脚步却被人喊住了。一股酒气钻入的鼻腔。
“近来。。。有雪儿的消息?”白帆喊住了他。
知秋微微张嘴欲言又止,谨慎且小心地看着白帆那张脸。对方红润的脸颊,不知是因为提到了喜欢的人还是醉酒导致。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姐姐在信上说过,不要透露行踪给他们知道。
旁边的柴栖见状走了过来,打了圆场。“把自己的弟弟丢给我们照顾这么久,回来一定要收她几瓶酒做委托费!然后再让她请我们吃一顿好的!”他调侃说,“你也不用太担心,雪姐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他这话是对白帆说的。
点了点头,知秋依旧没有说话,目光有意的躲避两人。“我先走了,”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他害怕这他们询问姐姐的信息,他向来不善于隐藏。
看着越走越远的少年,柴栖不爽吐槽了一句,“怎么了?生气了?这家伙,都二十一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总感觉。。。”白帆点燃一支烟,沉而柔和的说“他在隐瞒什么。”
走了一段距离,知秋才从刚才气氛中脱离出来,慌乱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仰头眺望远方,刺眼的日光倾洒。远处群山上的绿荫透着翠色,蝉鸣的躁动不断轰击着颅骨下的大脑。
视线越过一排排建筑与阻隔视线的高山。在世界的中心,黑色风暴如一枚巨大的钉子插在地上,仿佛吞噬天地的恶嘴无情的搅动四周的云。紫色雷霆闪烁,即便相隔万里也能感受到那撼天动地的气势。
“风暴里究竟藏着什么。”知秋想起那封信的内容,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秘密。不过这些秘密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这是他的想法。只要能安逸的在东阳国内生活,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