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靠在门旁,将烟丢在地上踩了两脚,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液,目光注视着知秋这边,不知在想什么。白帆喜欢欣雪,这是柴栖和知秋都知道的事情。可自从欣雪不辞而别,弟弟也一问三不知,白帆便对知秋有了意见。这也是他和柴栖搬离知秋家的主要缘故。
门外的环境忽明忽暗,浓密的黑云像是受召唤般徘徊在村子上空。山野里的鸟鸣蝉声依旧响亮。孩童嬉戏打闹,光着的脚丫往水洼里踩,任由泥浆洒落在路边白色茉莉花上。
屋内。
阿莫看了眼空荡荡的袖子,伤口传来的疼痛令他嘴角抽动。他将视线移向那名头发凌乱的男子。“多亏了德辛医师的帮助,不然我这条命可就这样交代了。”
“医师一词倒是夸大我了,”德辛依靠在床梁旁,笑容典雅温和。“我只是恰巧进林采药路过的游医罢了。从阿莫先生的手臂伤口来看,我觉得有些蹊跷,不知各位是否想听我这外人对这件事情的推断?”他看向沉思的众人。
“德辛医师请说,对怪物情况了解越多,我们的行动越是有益。”柴栖重新审视这次任务,眼神多了份稳重。
德辛整理着脑海中的线索。“据我观察阿莫的伤口,加上他的描述。这种伤人的怪物,应该是没有被我们所记载的新生物。断臂处的骨头切面光滑,伤口附着了一层侵蚀性很强的黑色黏液,这些黏液会随着神经入侵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暂时还不清楚。我已经切除了感染的部分,不过这些黏液多少还会残留在体内,要想完全清除我还需采集更多的样本做实验。”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后他看向柴栖,继续说,“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往事发地点,对于这种奇异生物来说我多少能提供一些帮助。”
闻声,柴栖立刻来了兴趣,他笑着回答,“能有德辛这样的医师帮助,这次行动我也能放心不少。”
“这些怪物会不会是因为阿莫误闯了它们的领地,才发动袭击?”知秋终于忍不住问。
德辛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不确定,“很有可能,但暂且不能下定论。”
“德辛叔叔,莫叔叔的手。。。”小女孩抱着小熊站在床头,灵动的双眸中闪着泪花。
“在我们天清国,有一种生物义肢。”德辛看向她,“佩戴后只要稍加适应,就和正常手臂一样。。。只是这种生物医术费用很高。。。”他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要很多的时灵币吗?那冬冬以后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的时灵币!给莫叔叔治病!还要给爸爸送我的小熊买很多的裙子!”她高举着手中小熊,似乎听懂了医师话里的含义。
知秋一怔。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话触动了他。小时候,他也曾像对方那样,对姐姐许下承诺。答应让姐姐不再为食物奔波,不再需要去偷那些贡品。
天空陷入长时间的阴沉,嬉闹声、蝉鸣、鸟叫消失不见,万籁俱寂。几秒后,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耳畔。
阿莫忍着痛,挤出宠溺的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冬冬,那阿莫叔叔等你。”他把视线重新放在三名冒险家身上。“我现在就把地图画给你们,稍等我一下。”说着,他用力地撑起自己身体准备下床。断臂导致的剧烈疼痛和失血带来的晕厥让他差点摔倒,知秋和医师立刻扶着他躺回床上。
“看来画地图的事情,还要靠冬冬了。。。”他的声音令人感到无力,额头上汗珠像是外面的雨般密集,虚弱的身体连撑开眼皮都变得费力。只听他艰难地喘着气,“从东面那个入口进入星辰之林,之后往。。。”
雨云遭到了阳光的排挤,只在上空徘徊了一会儿就飘走了。夕阳落在零零散散的草屋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山坳间凉风袭来,惬意的绿荫让村子里的居民们暂忘林中恐怖生物。太阳在大地的边缘,正好被其中一座小山坳挡住三分之二,霞光照的山肩两侧通红。村里的小孩玩捉迷藏,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观察周围的一切。
炊烟袅袅,村子里传来木材噼里啪啦的烧灼声,一股柔柔的饭香和西红柿的酸甜跟着声响飘来。等冬冬画完地图,天色已晚。来自向往镇的三名冒险家和医师在韩老家里用过晚餐,商定明天一早就前往事发地点。
“星辰之林是我们村子安心立命的根,先祖早在两万年前就迁来这里。那时候天下战乱,血流成河。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味道怎么样。”韩老说,“随着战火逐渐停息啊,这些香料才流行起来。生活安逸了,人们对饭菜味道变得挑剔。不过也幸亏如此,香料成了整个东阳国的主要经济来源。”
“幸好日月异象对我们这片区域影响不大。。。”饭后,韩老和大伙闲聊,或许是听到他们对饭菜称赞的原因,谈起了村子的往事。
“我在这住了几天,怎么没有见到过冬冬的父母?”德辛站在门廊旁,望着闲坐在院子外的几人。
“你说冬冬啊。。。”韩老想了几秒,似乎不愿提起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冬冬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大概十年前,她的父亲从朋友那里打听来一个地方,说是能实现任何愿望。从那以后,整个人跟发了疯似的,浑浑噩噩,说是要跑去找冬冬的母亲。”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愤怒。“你说气不气人!那个混账东西!阿莫是她父亲的好兄弟,这几年一直是他在照顾冬冬。哎,都怪我,没有及时拦住那个家伙!”
昏昏沉沉的夜色下,虫鸣变得异常凄烈。“如果我看到那封信后,立刻追上去那该多好。”知秋低下了脑袋。他又想到了姐姐。当时那封告别信就放在他卧室的八角桌上,他知道姐姐当时没走多久,或许应该鼓起勇气追上姐姐。悔恨和愧疚的心情一下涌了上来。
“关于他的事情,或许阿莫和老魏比我清楚得多。”韩老摇着头站起身结束了这个话题,拖着年老的身体朝亮着烛光的屋内里走去,长长的影子压向泥地上的嫩芽,他一边走一边说,“楼上还有两间房,你们就凑合着住一晚上吧。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了几天,先睡了。”
“韩老先生,”见韩封要离开,柴栖起身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是这样的,现在我们委托的任务有了变化,可能在佣金上。。。”
“只要你们清掉那个怪物的窝点,我在原来的佣金再加一百万时灵币给你们。”韩封说,“这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柴栖一听两眼放光,“您老好好休息,这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等的韩老的身影完全消失。知秋才看向门旁那个头发凌乱的医师,“八十年前的日月异象,发生了什么?”
德辛将目光投向夜空,像是在这汪漆黑的池水里打捞着什么。
“月亮消失,太阳不再东升,群星失去了灯塔的指引。”他说,“从那时起,春、夏、秋、冬,均匀地分配在各个区域。西边褪去绿色,大地化为黄沙。北边进入永夜,白雪覆盖大地。之后伴随的是水源短缺,各种自然灾害席卷人族界。”
“幸运的是。。。铭先生的思想在那刻发出了耀眼的光辉,他将个人与他人、整个社会、特殊利益与普遍利益统一,那一次灾难是一个天大的契机,促使各国放下各自独自发展的念头,走向真正的合作与共存。可是,时灵国认为,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只能由战争来解决。国家本身处于自然状态,他们的关系不存在规章制度的约束,也不存在道德关系,每个国家的利益就是他自己最高的规则。各国之间的内斗也是从那时开始了。”
闻声,气氛陷入沉寂。四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后,就回房里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