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向往镇时太阳已经南下,云染了一层粉橘色。大街上到处弥漫着炭烤栗子的香气,风琴声悠扬婉转。三人在协会处领了报酬后,去了经常聚餐的馆子。
炸过的白鱼浇上酸甜的酱汁端了上来。酱红色的肉排吸饱汤汁,配上葱白丝和绿豆粥一口吞下,咸甜的汁水在一瞬间冲刷着味蕾。“好吃!”知秋又夹起一块,脸上洋溢着厚厚的满足。
“知秋、白帆,离开东阳国后你们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明天好好收拾,把需要用到的日常物资备齐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后天我在火车站送你们吧。”柴栖的声音传来的同时递来了一瓶酒。
“叮!”酒瓶在桌面上空碰撞,震落附着在表面的水珠。忽然,屋外华光初上,红橙黄绿的灯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将饭馆里每个人的脸庞染得五颜六色。
红色的木拱桥上,挂满了灯笼。河水遄疾流动,倒映着光辉。两侧高高地榕树上绑着秋千,孩童晃荡着,嬉戏声传来。茶馆的阳台上坐着旅人,口琴声与风琴交汇融合。青色的地砖,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推着车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向路人兜售糖葫芦和画糖饼。白石砖堆砌的园艺椅放置在道路两旁,老伴互相搀扶,慢悠悠地坐了上去。
天空万里无云,看来是不会下雨了。
知秋举着酒瓶,目光停留在窗外好一会。一口饮尽。
好烈的酒!
夜已至深,从远处飘来的云在上空游走,乌漆漆。烛光给这个房间带来温度与光,孤寂地摇曳着。
知秋躺在床上,将手中皱巴巴不知被翻阅过多少次的信封打开。
知秋!
我已经在天清国的国都待了一个多星期,现在正坐在一家药馆里给你写信。
天清国不愧是拥有十万年历史的古国,好漂亮好巍峨!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他们的建筑和植物缠绕在了一起,绿油油的简直就是精灵住的地方!
还有!我现在才知道,药原来也可以是甜的。
他们的甜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品,特别是三环的乌屋药馆!我超级喜欢里面的糯米丸子!
现在的东阳国大家应该都在筹备百思节吧。离开自己的国都一个月,我多少有点想那些思想家们嘴里唠叨的天下大同。
当然还有你的曲子!
姐姐最近加入了这里的一个调查团,调查的具体内容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不过,我在他们调查的资料上看到了书上相似的符号文字。文字刻在一个石板上,可惜被破坏得很严重,我根本没办法翻译。我觉得可能会与‘无声’有关,希望能找到我想要的线索。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们书信来往。
一直爱你的姐姐
十八岁那年,欣雪成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冒险团,但因为年龄太小,接到的委托几乎都是送货或者找丢失物品的简单事情。直到她二十岁,东阳国发生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时灵国与东阳国像是两个胡闹的孩子,终于有一方点燃了火把,将整个麦田烧着。
“不好!雪姐!出大事了!”那天知秋印象深刻,他看到柴栖火急火燎地冲到院子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进来之前要敲门吗?”欣雪嗔怒道,“什么事情?”她问了一句。
“铭先生,他。。。”柴栖喘着气,指着手上的报纸说,“铭先生被杀害了!现在冒险家协会正召集所有冒险家进行调查!!”
“国君被杀?这。。。这谁敢这么做。”欣雪猛地站起来,如遭雷击,身体像是扎了根立在那。过了许久,她目光错乱地看向弟弟,“姐姐要出去一趟了,你自己在家好好背熟这些字符,回来之后我要考你!”
“姐姐,我和你去!”知秋抓住姐姐的裙摆。
欣雪犹豫了一下,答应了知秋。几人简单收拾后,很快便出发了。
前往学思城的火车上挤满了冒险家,他们义愤填膺地说着铭先生的事情。报纸上只有简单的描述,冒险家们只能揣测。谁杀的?凶器是什么?时间是什么时候?地点呢?下一任继承铭先生的名号的人会是谁?没有任何的信息,这看起来像是紧急演习。
火车穿过南侧的城门时已经傍晚,乌云遮蔽了再向北攀升的太阳。终年三十度的东阳国气温骤降。欣雪没有季节变化气候更迭的概念,冷风吹的她瑟瑟发抖。白帆跑去一家西月国商人开的商铺里买了件红黑色的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嚷嚷道,“怎么忽然降温了。”
知秋说不出话,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头一回感受到寒冷。
学思城是东阳国的国都,虽然是国都,但并没有比周边的村镇繁华多少。街道阴阴沉沉,不知从哪吹来的寒风,让这里的人民穿上了稍厚的衣服。但他们没有对天气忽然变凉而抱怨,只是望着竖立在城中心的国君府默默哀悼。
国君府没有华丽的装潢。简单的青色石墙,被踩磨得光滑的石梯,整个建筑方方正正,算不上威严宏伟。只因它比其他的建筑看起来要大上数倍,而且建立在城中心。
“似乎连老天都感到悲愤。”
“肯定是时灵国!”
“这一届的铭先生致力于对东阳国思想的推崇。。。这难免会动摇时灵国的地位。”
“铭先生生前多次前往星辰之林与猫族商谈土地的问题,他透露过想要将星辰之林归于东阳国——猫族不同意。”
“那你说会不会是猫族干的?”
“我觉得也有可能。。。”
“猫族脾气好,与我们相处融洽,不至于。但也不能排除。”
“听祖辈说,森林里最大的橘猫是妖灵变化而来,脾气好是为了博取人族信任。等它们真正靠近你的时候,那就晚咯。”
“那都是老一辈人说的传闻。。。城里到处是小猫,怎么不见它们把你吃了。蠢货!”
“听说了,这次是天清国的调查团来调查这件事。”
“是由冒险家、晶国工程组、天清国医疗团、西月国学者还有白沙国武士联合创办的那个调查团吗?”
“好像是的,听说组长叫久先生。。。而且听先生和愚先生也来了,只不过我们这些冒险家,应该是没机会见到他们。”
“我听说天清国的义体连接技术,是从时灵国那学习来的。”
“那岂不是。。。天清国和时灵国之间的关系。。。”
“那都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谈这些,听先生已经和时灵国划清关系了。”
“八国的国君都是能力者,唯有我们的国君是普通人。如果铭先生有能力,也不至于。。。”
“铭先生在我眼里,可比那些能力者厉害得多了!他在日月异象期间里,向各国宣扬我们的思想!让各国看见了‘时灵币’的本质,在那个物资匮乏、粮食短缺的时代,时灵币什么都换不来!圣灵文明这种寄生文明,让整个人族界变得糟糕透了!是铭先生拯救了他们!让他们逐渐回归自然,不再为利益你争我抢!不再被物欲控制思想!”
国君府外围着一大群冒险家,议论声不绝于耳。欣雪以冒险团团长的身份通过了守门员、接待员的关卡,在国君府内的秘书长手上拿到了一份关于案件的详细资料。关乎到了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她在离开国君府后就被要求收回这份资料。她寻思着从通往国君府的阶梯上走下来。柴栖和白帆围上去,询问具体情况。她看了两眼四周密密匝匝的人群,决定找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再详谈。
从北方吹拂而来的寒风中,带着沙沙作响的悲鸣,那是远方传来的呼唤。
“铭先生,是被谋杀的。”欣雪四人坐在图书馆的一角,离得其他人远远地。
“谋杀?什么意思?”柴栖声音低沉嘶哑,他思索了片刻又说道,“肯定是时灵国!”
白帆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欣雪抬起头,青蓝色双眸中流露着令人胆寒的森冷。“不,资料上写的是“无法识别声音的人”。”
“什么“无法识别声音的人”?”柴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他没有想过的答案。
一向冷静的白帆坐直了身体问,“抓到了吗?”
“他刺杀了国君后,就自尽了。”欣雪深吸了一口气,“资料上种种信息,只表明了铭先生的死是有人故意谋划的。”
“肯定是时灵国!”柴栖再一次打断她说话。一旁的白帆忍不住厉声呵斥,“够了吧,听雪儿说完不行吗?”
柴栖鼓囊着嘴巴,瞥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在他们的资料中,我发现铭先生的死指向了一个神秘的组织。”欣雪双手十指交叠,“他们要求我们协助调查一个关于“无声”的教会。”
“无声教会?”白帆问,“从来没听过。”
欣雪注视着红发少年,眼中带着珍珠般的光泽。“我在古籍和历史文献里了解过这个教会。”她说,“这是一个从世会战争开始便存在的神秘教会。有关“他们”的历史似乎都被我们所能看到的历史覆盖。在我们看不到的历史背面,有一个组织正在有预谋地隐藏“他们”。曾经想要挖掘“他们”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
“所有想要反抗“他们”的人。。。都已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