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天空燃起一片橘红色的焰火,庭院中的古榕树上覆盖了一层玫红。他们告别了雅柰后,在医院的门口分别。知秋刚回到调查屋的房间里没一会,屋外传来了邮差的喊声,“知秋在吗!有你的信件,麻烦来签收!”
“来了来了!”少年打开朝西的木窗,探出脑袋喊道。户外靴将木楼梯踩地咚咚响,他急急忙忙地跑下楼。
“一封西月国,一封东阳国。来,您签收。”邮差将信交到他手里后,便赶忙地奔向下一个地点。他回到房间刚坐在凳子上,沐糖着急的声音就传来。“快拆开,看看父亲说了什么。”
抱歉,知秋
过了这么久才回你信,实在是十分抱歉。沐糖的意识在你身体里,我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下。谢谢这么信任我,告诉我这个消息。她在你那,我十分的放心,现在只需要等待天清国研制出相对应的医疗技术。
说回石碑上符号的问题。在稻国纯水泉眼中,也有相同的符号,你这趟前往稻国,还希望能帮我去调查,你姐姐曾经帮过青先生推翻稻神教会对稻国的统治,想必她见到你会很高兴。
不过,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不能透露太多信息。我曾与她有过合作,写了一本名为《万历趣述》的书。这本书记载了许多民间传闻以及趣事。至于为什么要撰写这本书,其原因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不过经过这一次迷雾森林的事件后,沐糖她应该会猜到一二吧。
其实,你姐姐从白沙国便开始隐藏身份。或许她没有告诉你,一直以姐姐的身份与你来信。等你到了稻国、白沙国,与青先生、阿尔尤娜见面或许能了解到她后面发生的更多事情。她一路从东阳国走来,经历了许多生死劫难,可谓是一方豪杰了。
而在西月国,我也一直隐藏她的身份。即便是沐糖也不知道你姐姐当时就在我身边。她们两个在西月国遇到过,但很明显沐糖并未认出她。毕竟你姐姐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近来我发现时灵国有所动作,他们似乎想通过你找到你姐姐。当然,她很安全,你放心就好。
同时,你也要小心身边的人,时灵国能在人族界一家独大,从两万年前一直发展至今,他背后肯定有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在帮助他。不过你不必为此担忧,你将他们引出水面,我们会负责将他们一一消灭。
继续前行吧!知秋!稻国的事情还麻烦你了,期待你的来信。
沐月
“她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我可是记忆犹新呢。”沐糖说,“实在想不起来有碰到过这么一个人。”
“估计是她将自己隐藏起来了吧。”知秋仰头躺在床上,“知道姐姐安全,我也放心了。”他呼出一口气,心里忽然舒坦了许多,接着便拆开了来自东阳国的信。知秋!
好小子,过了一个月才给我来信。枉费我在站台追着火车跑那么久,下次见面肯定要好好地宰你一顿!
我看到了,你做的事情上了报纸。不过上面怎么只有白帆卡里那几个人,没有你?该不会是你被吓晕了吧!哈哈哈哈!
说起白帆,他回来并没有来找我。我去过他家里找他,也并没有找到他。后来,我去茴香村找冬冬的时候,才从韩老口中得知他在村里待了一天。那家伙,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听韩老说,他去了星辰之林。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不说他的事了。
你见到卡里了吧。那大白猫,天天嚷嚷着要吃稻国的白鲫鱼,久先生与我来信,我这又分不了身,所以让他去帮忙。没想到居然让他上了报纸,下次这样出名的机会我可不会让给他。不过,没想到你这个被几具尸体吓得哭鼻子的家伙,也有让我另眼相看的时候。
你们的事情在冒险家的圈子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树妖、藤蔓蛇、迷宫、食人花等等各种版本都跑出来了,说得他们好像参与过一样。不过说真的,你也成了我羡慕的对象。
好好加油,赶紧把你姐姐找回来,然后团聚!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啊。”沐糖的笑声如音律般动人,“被几具尸体吓得哭鼻子的家伙。”
“是啊。”知秋挠着头发,“是你改变了我,当我愿意为了保护一个人牺牲性命后,世间任何的困难都击溃不了我。”
“是心中的觉悟吧。”沐糖说,“就像为了姐姐踏上旅途一样。”
“爱,让我有了觉悟。”知秋点头,将两封信收入背包里,“他赋予了我面对死亡的勇气。”
一周后。
“咕咚,咕咚,咕咚”
火车运行的声音撞击着他们的耳膜。这一次托久先生的帮助,知秋享受到了头等舱的待遇。他坐在靠窗位置,身体沉入棕褐色沙发。而在他身边的平子将手肘压在靠过道的扶手上,撑着脑袋,橙黄色的头发垂落。她的视线涵盖了窗边的少年和窗外的景色。
他们身前是一张黄色的木桌,桌子一头镶接车体,悬在空中。头等座的窗户要比二等座的大不少,暗蓝色的窗帘向两侧敞开,辽阔的葱绿一览无余。知秋挪了挪屁股,手掌在沙发上按了按,深深地手印缓慢回弹。淅淅沥沥的雨滴沾染在窗户上,拍出有序的节奏,玻璃映着俩人的面孔。
在他们欣赏窗外的景色时,乘务员走了过来,“两位贵宾,这是今天的报纸。”
平子点头。她接过报纸后等乘务员离开,才翻着阅读。“铭先生又写了一篇报道。。。关于数日前时灵国国君对人与牲畜的内在本质思想。”她咕哝着,大大的标题印在最显眼的地方,吸人眼球。
本报道由西月日报发表,东阳国铭先生撰写。
时灵国以时灵币为中心,制定了一套共同认可、自以为合理的‘社会方案’。并让人民将自己的生活、行为以这个方案为基础生活。如果生活出现了问题,他们会以这套方案为标准修正自身。
在这套大家认可的‘社会方案’中,人民从不怀疑是不是这套由时灵国制定的方案错误导致了自己的生活未按照方案执行。‘社会方案’的生活标准已经深入他们在思想当中、生活当中,他们逐一的被这套方案支配。
而圣灵文明下的掌权者:时灵国,就是如今这套‘社会方案’的制定者,也是核心管理人员。掌控大量时灵币的人,就相当于掌控了方案修改的权利。时灵币从单纯的流通与交易,走向了一部分人统治另一部分人的权利。
他们在给所有事物围绕‘时灵币’为中心下定义,在语言与文字中藏有看似理应当的寓意。他们将这种未有论证,同时带有极具目的性、攻击性的错误个人主观见解的意志强加于他人身上。
这就是他们为人民制定的、认为具有普遍合理性的‘社会方案’上的漏洞。他们深知这样的漏洞,并利用这样的漏洞,修改这套方案的内在关系。他们声称‘我们’的生活习惯是普遍的,声称我的文明的某些局部的这种‘知’是普遍的,以此作为各种各样的道义借口去征服和掠夺他人。
他们对事物进行批评,并以自身看起来理所当然,未经审查前提的错误思想加以注解,使没有独立自主思考的人失去判断力,并以此作为思想及行为的基础。在时灵国国君发表的演讲中,非常的突出了这种极具攻击性、错误合理性的手段。他们各抒己见,以新奇的观点发起竞争,以花哨俗丽博取虚誉,这样只会混乱天下人的聪智,蒙蔽天下人的耳目。
阶级意识就是这般诞生,随后是阶级分化、思维训导、思维固化、阶级固化!一步一步侵蚀你的认知,灌输错误思想!他们无法以人之所以为人、牲畜之所以为牲畜的根本作出解释,而是以自身的圣灵文明思想为基础核心对此做出判断。以此达到混淆视听,注入错误观念,颠倒黑白。
时灵国国君,用心邪恶。
而我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人为何为人。人从来不是因为外形长相相似的一个种族的总称。在这个世界里,有的生物他们披着人的外皮,行走在人的社会中,做着非人的恶毒之事。他们长相似人,但内心已不是人。
他们毁坏我们人这个群体的生活环境,他们表面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龊。他们是这个环境、这个社会中的一颗巨大的毒瘤。他们生活在一个表面华丽,底下混乱恶心的城池之中,他们贪婪的根茎吸取着这片大地的营养,向外释放着令人感到恶臭、窒息、发呕的难闻气味。
他们比我能想象得到最肮脏的事物还要肮脏一百倍,他们的内心比我想象得到最恶心的污秽还要恶心一百倍。他们丑陋的嘴脸仿佛由粪便与沼泽欢合后诞生出来的无用垃圾,即便埋在地底也难以被分解。
这些有着人之形,却无人之行的人,能称为人吗?人从来不是用外在来评判的,而是他们表面之下那颗纯洁且善良的心。
铭先生
“时灵国以个人片面且狭隘的目光去看待我们国家的做法,反倒是将自己内心思想暴露出来了。用自己的认知去影响、干扰、衡量他人的做法,和殖民者的做法有什么区别。”知秋合起报纸,放在桌上。
“说到底,东阳国这八十年来以教育手段向世界灌输思想的做法,从根本上动摇了时灵国的地位。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来降低东阳国对自己的威胁,但似乎种种做法都起了反作用。”平子侧着脑袋,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
“是的,时灵币在市面上的流通影响越来愈小,他们只有挑起战争才能夺回原有的地位。”知秋在她眼眸中看到一抹异样的甜腻。他赶忙撇过头去,轻咳道,“可惜所有人都看清了事实,并且站在了一起,他的言论只会引起大家的不满。。。还请你,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
“不好意思。”平子立刻将目光收回,面色羞红道,“我只是对你发表的言论表示赞同。”她将头发拂至耳后,低头露出粉嫩的脸颊,用只覆盖俩人范围的声音喃喃道,“没有别的意思。”
脑海里,沐糖的声音带着酸意,敲击着车窗喊道,“这个平子!我被困在这里一定是她搞的鬼!”
日光从西南方向落下。随着火车的高速前行,光影交替。很快,火车身后的天清国连同雨滴消失不见,朝着北面的大凯山前行。在他们的西边,是广袤无际的绿色草地。随着日光的攀升,原本没入西岭峰与天清晨阴影下的平桥村和森林逐渐亮了起来,远远地闪着金光。
知秋的视线从窗外景色中脱离,“平子小姐。”他说,“能和我说说稻国吗?”
“可以的!很乐意为你效劳。。。”她脸上洋溢着微笑,“稻国,人称常春之国,被誉为人族界中最适宜生活的国家。那里的气候舒适,拥有如今人族界唯一的纯水水源。但可惜的是,他们常年处于内乱之中。据我所知,这种内乱从八十年前稻国建国后就开始萌发,一直到七年前才结束。
“但这样的结束也只是从单一的武力上取得了权力上的交替,还有一部分的信徒与国民并不承认现任的青先生的国君身份,他们依旧信奉着稻神教会。而最近因为纯水的水位下降的原因,内战又重新开始了。”她回忆着。
“我听说稻神教会和如今统治稻国的国君在思想上有冲突?”知秋问道。
“没错。”平子点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粉嫩的薄唇一开一合。“这是根本问题。。。他们认为青先生夺权引起稻神不满,所以才导致纯水开始枯竭。而想要重新博取稻神的庇护,则需要恢复活人祭。但这恰恰是青先生举兵反抗的源头,她认为不存在稻神贡献活人就能让纯水停止枯竭,这不符合常理,如果贡献活人可以,那么为什么贡献活牛活鸡不行。
“但稻神教会的人认为,用少数人的生命换取多数人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善意,他们经历过日月异象的旱灾,那时的饥荒饿死了许多人,他们也为活下去而付出许多惨痛的代价。可是,现在纯水开始枯竭是不争的事实,稻神教会害怕再这么下去,饥荒会重新降临,于是有了反抗的举动。青先生为此陷入两难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