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渊月族人希望回到人族界生活,寻找残余的族人。白小姐允许了他们,他们乘坐月船下到人族界,建立了渊池旁的星月小镇,守护月亮与人族界的唯一通道,并寻找有可能在大洪水中幸存的渊月族人。”
“那后来找到了吗?”知秋问。
“暂且是算找到了。”梅花鹿说,“现在他们的后代安稳地生活在东边,与星辰之林的猫族关系友好。”
“东阳国?”知秋大惊。
“好像他们是这么说的,但以‘国’界定他们的后代,有辱渊月族了。”梅花鹿说,“能纳入渊月一族的,并非拥有特定的血脉,而是拥有‘心’。”
“‘心’?”知秋说,“那是什么?”
“那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境界,如果一定要说,那便是愚先生说的‘心声’了。”小莹在树林前停下脚步,“迄今为止,人族界只有三人触及曾经渊月一族的高度,愚先生、听先生、铭先生。他们说‘心声’是与天地沟通的能力,‘他’一直就在人的‘心’中,只不过被欲望遮蔽,如今的人已难以感知。。。”
前方的树林纷纷退向两侧,让出一条林荫小径,一座亮着月色的城堡在尽头显现,它大门敞开,传来少女嬉戏的声音。
“幸运的是,他们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然我可没有匹敌三人的能力。”城堡里的声音温柔又轻软,颇为典雅。他们心里慢慢浮现了声音主人的模样。她穿着湖绿色却又不是湖绿色的衣服,带着湖绿色却又不是湖绿色的礼帽,就连眼瞳都是湖绿色中混色各异颜色。但却有一头不知是白还是黄的头发,脸蛋优雅忧郁,却又活泼顽皮。
“白小姐!”小莹朝着城堡喊道,“我回来了!终于点亮渊池了!”
“快快进来,让我看看你长高没有。”声音再一次传来,知秋这才发觉,声音来自自己‘心’中。“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感觉像是我自己和自己在说话,但却又和沐糖那种感觉不一样。”他难以相信,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就是‘心声’。”小莹说,“按我的理解,这是一种能让教会动物说话的玄奥秘术,可我对这一秘术理解太过于浅薄,无法阐述其中道理。”
“我便送你们到这了。”梅花鹿转身离开。知秋跟着小莹踏上小径,身后的树木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慢慢合拢,等他们来到白月宫时,后面的路已被发光的树木掩盖。月宫大门虽开,却又未打开。因为他们进去的只是一处庭院,而里面是一座没有门的宫殿,也看不见上去的路。
知秋观望着这白光宫殿。面露愕然,他在白光之中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颜色,似乎在白与黑之外的另一种颜色,他无法说出这种颜色是什么名称,因为没有名称能囊括它。
“跟着我!”小莹说了一声,提起裙袍踏在虚空之中,像是踩在了无形的阶梯上。
少年学着她的模样,却一脚踩空。顿然,‘心’中响起白小姐戏谑声,“‘心’中有‘阶梯’,才会有阶梯,‘心’里没有‘阶梯’,就没有阶梯。阶梯从‘阶梯’中来,‘阶梯’实现阶梯。”他回味着她的话,脚掌再次踩在虚空中,但却又一次踩空。
“看来你的悟性和小莹一样,还差一大截。。。上来吧。。。”白小姐的声音带着不高兴。
知秋再次抬脚,这次却感受到脚下有一层看不见的阶梯。随后又踩下第二脚,就这般他跟着小莹登上了宫殿的最上层。
“点亮渊池的人啊,欢迎你的到来。”声音从头知秋顶传来。他抬头望去,见到映射在心中的少女。她正光着脚丫坐在弯月上,白皙的腿在空中划出涟漪。
“渊池并不是我点亮的,是濯荷先生。”知秋说。
“是你促成了这一切!从东阳国来的旅者!”她从弯月上走下,边说,“你要找的人在月亮的另一面。”
“那我要怎么去那里?”不知为何,知秋一点也不着急,似乎一切烦恼都被扫空。
“我可以送你过去。不过在你过去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少女脸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少年胸口一点,波纹荡漾,世界发生变化,天上的星辰似乎以极快的速度朝月宫拉近。
“你知道一切力量的源泉,来自哪里吗?”少女问道。
知秋摇了摇头。
“是‘心声’。‘心声’是超越形体之上的东西,他生出万物,他不属于万物,但又存在于万物之中,我们无法看到‘他’,但能聆听到‘他’。听到‘心声’便是听到万物,听到万物便能与之沟通。那是‘心’与‘心’的对话,不在文字之中,存于‘心’中之音。”
“你看那北边的太一星,”她指着一颗绽放白光的星星,“那就是我们的世界,你跨越数个星系从正北而来。”她指挥着星星在空中运转,“那是亿万星辰之主,所有星星都围绕着它在运转,他就是繁星的灯塔,宇宙的中心。”
“但是,千万繁星与他却被一块黑色的幕布包裹。”她纤手一挥,星辰暗淡无光,只剩太一星与一片漆黑。“亿万星辰中唯有太一星与这幕布不变。而在这恒定不变之中所存在的万般变化,就是界定变化的规则。”
“世间万物都无法逃脱这个由黑幕与太一星的框架,所有道理都蕴含在星辰运转中。”她看向少年,眼里闪烁着星光,说,“聆听‘心声’吧!为这片宇宙增加些许色彩!”接着,少女打了个响指,少年身体急速下坠,周身环境迅速变化,扑通地跌落在水里。他一阵扑腾,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看来又有人被白小姐戏耍了。”
“她还是那么喜欢玩闹。”
“想不到五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快起来,让姐姐看看。”
知秋从水里站起身,见湖岸边两名女子坐在椅子上。一名女子青发碧眼,相貌清纯,身段修长,身穿西月国学者服。另一名女子长发及肩,安静优雅。她们享受着白圆桌上的美食。天空依旧繁星点点,湖水如一汪洒满五彩宝石的黑幕。他望着那名青发青瞳的女子,片刻后眼泪夺眶而出,朝她狂奔。“姐姐!”
“噢,看看把这家伙弄得,浑身都湿透了。”青发女子眼眸中萦绕着雾气,她关切地问,“白帆和柴栖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少年哽咽着开口,似乎在强忍眼泪。“他们都对我很好,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他们帮忙。”
“看来,你这一路经历不少,也成长不少。”青发女子说,“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这位来自东阳国的冒险家,开始向五年未见的姐姐倾诉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从茴香村发现结晶生命体,到冬冬与阿莫的生死离别,之后下定决心踏上寻找姐姐的旅途。前往天清国的途中遇到了一名银发少女,他们一见钟情。迷雾森林,他们见到了克茵树与梦之花长达三万年的相守,后来伙伴背叛了他们,导致少女的意识进入自己脑海里,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在稻国他们和伙伴围剿了稻神教会的信徒、解救了北区的民众。在泉熄村得知了安的秘密、纯水的秘密,遇到了白色的怪物,两名伙伴也因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抵达白沙国后得知了阿尔尤娜的故事,白猫的故事并与濯荷在祭典合奏。见证了阿尔尤娜最后的战斗,最终与伙伴一同携手逃出了苍白城。这一切,仿佛都在昨日发生。
这里没有日月变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知秋只知道自己肚子饿了七回。他与两人从湖岸边聊到了屋内,一直到他困得睁不开眼才肯睡去。待他睡醒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路上的所见所闻。
“。。。后来,濯荷化为一棵克茵树,点亮了渊池。”知秋叹气道,接着便听到陶瓷茶杯摔碎的撞击声。
“雀茶。。。”欣雪握住身旁女子的手,投去一个柔怜的眼神。
“我配不上他,”雀茶抬头看向欣雪,眼眸中雾气缭绕。“与你前行,是让他找个好姑娘,我不想嫁人,只想就这样孤独终老。。。我并不值得他这么做。”
“别忘了,在这世界一隅,有一名执意要爱你的男子。”欣雪说,“以前你和我讨论起他,总是不经意地露出笑容,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也很喜欢他。。。既然如此,何必去违背自己心中意愿呢?不如倾听自己的‘心声’,去追逐这份爱情。”
“可是将我献祭给稻神的那些人。。。”雀茶面色难看,似乎憋了许久。
“濯荷谈起你的时候,总是一脸欣喜。他说你是一名善良、美丽的姑娘。”知秋说,“他并不在意你的其他事情,他或许只想与你歌舞。。。如今他已化为克茵树,说明他对你的情感并非源于肉体的欲望,是源于心与心的倾诉。。。”
“真的吗?我。。。”雀茶吞吞吐吐地问,她眼神慌乱,但心中又有千万的情意牵动着她的心。她手紧抓裙子,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眼里闪烁着爱意的决心。“我想,我。。。我要重新为他编一曲舞。”
她慌忙地跑到湖边,调整呼吸,指尖捏起裙摆,随后雪白的脚丫落在湖面。此刻,她宛如一只轻盈的小鸟,划过湖面的脚仿佛掀动了那平静的心,有千万涟漪荡漾而起,一圈一圈,以少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天上星辰为她伴舞,清风与草林为她奏歌。
“看来白小姐也和你说了关于‘心声’的事情。”欣雪走在湖岸边,身上沐浴着星光。
“‘心声’究竟是什么?”知秋摸着胸膛,感受着心脏的波动。
“这里的动物能说话,也是由‘心声’而发。”青发少女脚丫拂过水面,撩拨起漫天星辰。“一层界。。。也就是这里,是白小姐由‘心声’创造。她存在,但也不存在。我们看到的她,只是‘心声’中对她的印象。”她扭头看向少年,“按照我的猜测,白小姐是拥有‘星’之力的能力者。上古时代,他们是这么称呼这一能力。她应该是能控制我们所理解中的时间与空间,‘星’之所动,便是时间,‘星’之所向,便是空间。但我不明白的是‘星’写作星,为什么不是写作心呢?”
她手掌一挥,空中浮现一本古籍。“根据我手上的历史总集所述,”她说,“世界诞生之时,有八种力量伴随相生。这八种力量由八扇‘门’负责管理,是滋生万物的源泉。星之门、因是之门、生息之门、绿茵之门、净化之门、永恒之门、晶岩之门、金钢之门。”
“八种力量又可以相辅相成,形成六十四种变化,而六十四种变化亦可发生更多变化,无穷无尽。这些发生变化的力量又会因为世界枢纽存在,恢复成原本的八种力量重新循环,这世界枢纽就是太一星。于是,在黑幕之中的星辰便围绕着太一星运转。”
“既然世间有八种本源力量,那污秽之物是来自哪里?真的是十万年前的世界碰撞导致的吗?”知秋问。
“若要真的仔细考究其根源,应是黑幕之中。”欣雪指向繁星之外漆黑的地方,“根据愚先生所著的《易》进行推演,一阴一阳的变化之道。有亮的地方就有暗的地方,黑幕内的邪祟想要熄灭星辰,奴役我们并创造出适合他们生活的世界。”她顿了顿,说,“这个宇宙正在不断被污秽蚕食,被他们熄灭的星光数不胜数,其他能力可以暂时抑制他们,但唯有净化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净化他们,让他们流入枢纽中成为新的力量,就是净化之门的职责。”
“我们在吞没他们,而他们也在吞并我们。”知秋说。“这是两个不一样的文明在交战。。。可是净化之门已经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