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回过头,在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他看见一头银发以及一双如白云般无瑕的眼睛。一阵从井外灌入的风将少女头发吹起,就像在火车上第一次看到她的那样。
“沐糖!”他搂住少女的腰际,俩人相拥许久才分开。“你知道‘心声’?”他注视着她的脸颊。
“有听父亲谈起过。”沐糖说,“那是从‘那人’中诞生出来的神秘力量。”
“‘那人’?”知秋和灵先生相觑一眼,“克茵树上所写的‘那人’?‘他’究竟是谁?”
“‘那人’生出了万物,‘那人’不属于万物,身为万物之中的我们是看不到‘那人’的。”沐糖说。
“沐月先生是拥有因果之力的人,他所看到的世界和我们并不一样,他对世界的「感觉」更强,加之他通晓《易》,或许它是能看到‘那人’的人。”灵先生说。
“不是的,”沐糖否定了他,“父亲说,‘那人’无处不在,‘心声’就是‘那人’赋予我们与‘他’沟通的方式。。。而感悟‘心声’的方法,就藏在那些没有翻译过来的符号之中,可是如何运用那些符号与‘那人’沟通的方法我们已经遗忘了。”
“我知道就这么多了。”她看向知秋,继续说,“父亲说你身上连接着所有人的‘因’线,我想你就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可是。。。听到‘心声’,我不知道怎么去聆听‘他’,‘心声’在哪里我都不知道。”知秋一下被这个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要着急。”灵先生安慰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那些未被翻译的符号中蕴含着领悟‘心声’的方法。。。而魔纹的能量来源,似乎也是因为‘那人’通过符号赋予的。”
“听你这么一说。。。”知秋似乎触摸到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难道,符号是‘心声’的表象?”
“表象?”这回轮到沐糖和灵先生不明所以。
“是的,我想起了不久前,川奈院长八十年前写的那篇文章。。。人的自我意识,而如今的医疗水平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意识与人体是两种东西,人体是装载意识的躯壳。而符号,就是‘心声’的躯壳。”
知秋眯着眼睛,望着净化之门上的纹路。“‘那人’通过‘心声’来传递力量,他回头看向两人。“符号既是魔纹,符号是连通‘心声’的方式,铭先生从中领悟写出了《仁》,愚先生从中领悟写出了《易》,听先生从中领悟写出了《济》。”
沐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知秋脑中闪过一抹灵光,“‘他们’会不会就是一种「感觉」的力量?他们不存在于我们能看到的这个表面世界里。。。‘他们’就像爱情、亲情、友情一样,如果你光从字面上是无法说出其中所蕴含的那份「感觉」的。而我们被语言与文字束缚,与他人沟通并不能共享这份「感觉」。”
“而符号能够通过非语言与非文字的方式传达这份「感觉」。”他说,“虽然他以符号的方式呈现出来,但若能够真正懂得这些符号,是可以直接传达我们各自心中的那份「感觉」,将心中的情感具象化。而这种具象化并非物质上的具象化,而是「感觉」的共享化,这种力量来自被表面这个世界所隐藏下的另一个世界。。。‘心’的世界,心与心的直接对话。。。一种情感的共鸣。”
这个少年恍然大悟,他似乎在这一刻「感觉」到了‘那人’的存在。“‘心声’!我懂了!白小姐说的‘心声’!”
“什么意思?”灵先生和沐糖同时问道。
“物质就是‘心声’的外貌!我所看到的一切都由‘心声’呈现在我面前。”知秋答道,随后他又自言自语起来,“那么这座门的存在,应该也是曾经‘那人’从万物之外抵达万物之中的一种媒介。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这样的媒介不应该是‘门’才对。。。”他想到了濯荷化身成为克茵树的方法。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灵先生一脸困惑。
“所有人经历爱情的道路都不同,但他们都在追寻爱情这一情感。而这情感源于哪里?是谁给予了你感知到爱情的能力?是谁告诉你这就是爱情?给予你情感的‘那人’,让你感知到爱情的‘那人’,告诉你那就是爱情的‘那人’就是‘心声’啊!”知秋用肯定无疑的声音说,“‘心声’告诉我,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那人’生出万物,‘那人’告诉万物‘你是什么’。于是有净祟之力的诞生。。。这种能量,被我们现在的文字称之为自然。”知秋说,“‘自然’本身就存在于‘心声’之中,只是我们未有真正的发现他们。你只要聆听‘心声’,就能感悟其中‘相’的作用。我们看到一切的‘相’,都只是‘心声’的一种‘外貌’,‘自然’就是能量呈现出来的‘相’。”
“虽然不太清楚你说什么,但是你的意思应该是说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承载这种能量的躯壳,是这个意思吧?我的‘相’并非真正的我,只是‘心声’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的‘外貌’。”灵先生问,“那这和净化之门有何联系?”
“这是激活这座门的方法。”知秋眼神变得忧虑,他触摸到了‘心声’的边缘。“将存在于‘心声’中的净祟之力赋予存在实迹世界一个‘表相’。这么说来,‘黑’便是污秽的‘心声’,而污秽便是‘黑’的表相。。。提线木偶吗?那么。。。”他猛然抬头,似乎看到了操控自己命运那双前进的手,那只无形且包容万物的手:“白”。‘他’正将这个名为‘知秋’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中绝对的位置。
雪船外,一片黄沙延伸到天际,淡褪成暗灰。狂风吹过,飒飒作响。天空黑沉沉的,伴随着雷声,闪电在远方银色城池与山峰间明灭不停。雪船速很慢,救援队不敢开得太快,以免惊动时灵国的军队。
往窗外望去,夕阳已经南下,即将熄灭。最后的余晖落在永鸣山脉的东坡。二十分钟后,天空完全沉寂了下来。他们下船选择步行,穿过无林峰与永鸣山脉之间的鞍部,进入平沙草林。
最前的青发少女停下脚步,目光掠过一望无际的沙海,远方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淹没在黑云与雷光下的城池。如果他们继续驾驶雪船前行,毫无疑问会被发现。她与白帆率领军队躲在南边无峰林的后方,视线落在银城的西南角,那里可以看到一座较小的城池。。。附城。
“白帆,你从永鸣山脉后方绕过去,我从无峰林后方绕过去。德辛先生留守这里,对银城监视与传达信息。”欣雪与两人简单交代后,便带着身后一千名身穿装甲的晶国士兵向西前行。
天空的雷光不停闪烁,银月没入乌云之中,星辉暗淡。欣雪带领队伍贴着无峰林的山脚前行,轰鸣声不绝于耳。这里四周一片荒凉且平坦,除了山体能够遮挡住银城上哨兵的视线外,并无其他掩体。
银城亮着光辉,并未发现这支救援队伍正在悄然靠近。他们安全地穿过了无峰林的山脚,躲在起伏有序的沙丘阴影下。欣雪用望远镜远远观察银城那刻满浮雕的城墙,上面人影攒动。一道紫光将天际照亮几秒,她看到那银色的壁垒上无数矛尖闪着寒光。敌方身上的装甲并不比晶国的差。随后,她将视线转向附城北面的稀疏的树林中,喃喃道,“现在也只能借助那片树林进入附城了。”话落,她转身吩咐,“安排十人攀上无林峰,对银城监视。”说完,她便与余下的士兵融入阴影之中,快速往西面的树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