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面对黑夜中的鸽子倒走一步，白鸽跟着向前也跳了一步的距离。
微微皱眉，不让她后退？她又尝试向前一步，然后白鸽也随着她的步伐跳了回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暧昧的几米，就好像在跳探戈。
“你好？”既然行动不方便打破这该死的怪异，那不如用言语来。以力服人和以理服人总得选一个的。
“你好，权柄。嘎啊哈哈！”白鸽张开了他的喙，没有发出鸟鸣，竟然是清脆又欠揍的中性声音从中传出，“本大爷还以为你会和那些鬣狗一样走上来试图踹本大爷一脚。”
没有幽默感的白鸽说罢自顾自嘎嘎乐呵，在发现白语完全一副看**的模样之后又尴尬的收了回去。
白语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套在鸽子皮下的存在话里有话：“你叫我权柄？”
白鸽很兴奋地扑闪自己的翅膀，那哗啦啦的声音让他很有气势，似乎他也很喜欢这么做。
“当然当然，权柄，世界的二十四权柄，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至高之路。”
如果白语没猜错的话，他口中的权柄指的是“异变”和“欺骗”。
“抱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
自傲的白鸽用翅膀捧腹大笑：“嘎嘎嘎！你当然不会知道，你瞧这火光，你嗅这气息，多么浓郁的权柄的味道啊。你要是知道权柄是什么、有什么用，还能让这里乌烟瘴气的全都是阴谋的味道？相信我，现在至少有四拨以上疯狂的人，唔……哦，或者也许根本不是人的东西朝这里赶来。嘎哈哈!”
“这个世界上还有正常人……正常生物吗，怎么是个活物的精神状态都感觉很不对呢？”白语有些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虽然还是很疼，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高傲的白鸽斜眼盯着充满诡异的少女，她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少女很是识时务地欠身开口：“这位……鸽大爷，请问您找上我是为了什么呢？”
“唔！呜呼呼！好好好，我喜欢这个称呼！哇呼！”
白鸽的反应像是一下被戳中了，他对白语的好感度直线上升。随后他猛地用翅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嗷嗷嗷，原来我正事忘记说了。”
靠，这货过来竟然有正事？
“你有时间去一趟离你最近的那个教堂，就这样嘎。”
哦，合着这位就是个传声筒。
少女漠然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接着兴高采烈的鸽大爷就这样转身拍拍翅膀飞走了。
他一路飞回了白鸽区东部教堂里，对着一位正在打扫教堂的老头就是一通嘎嘎乱叫：“喂，老头，话给你带到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那团火光看出有权柄的，但本大爷已经把那小姑娘唬住了！”
白鸽满脸都是求夸奖的小表情。
“好呀，人家也觉得鸽大爷很棒呢~”白语突然发现用那位少女白鸽的姿态来气这位鸽大爷似乎意外的合适。哕——
于是她笑吟吟地结束了幻境，不可避免更加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她的头好像快要裂开了。
“嘎？你你你，你竟然敢戏耍本大爷！”鸽大爷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这……这次就算你厉害，哼！”
骂骂咧咧地撂下句不是太狠的狠话，鸽大爷比起生气更多像是委屈巴巴地飞走了。难怪那老头在他出发前几次叮嘱他要小心脸面，淦！
原地揉脑袋表现得十分痛苦的白语在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整个人轰然碎裂。同时出现在更远处的是痛苦蹲在地上的白语。
原本抱着脑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在一下一下捶打自己的脑袋。外力击打的瞬间总是会让内在的剧痛缓和一瞬，她恍惚间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举止好像和第二栋里的病人们也差不太多。
“下次，下次我再也不强撑了。”
她没想到只是用“异变”刺探出那位鸽大爷心中期望的称呼，再用“欺骗”构筑这么简陋而破绽百出的幻境以及作为保命手段的幻影都能成功让他上当。更没想到自己现在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按理说不应该啊。她现在只能一边后悔一边抱着脑袋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不过还好鸽大爷并没有朝她留在原地的幻影出手。
从各种角度来看，这位突然出现的鸽子应该算是一位可以发展的友方单位，虽然具体如何肯定要先见过教堂里的那位老人才行，至少希望他会是个正常人吧。
好在去医院的这段路程比较短，没走多久白语就看到前方两座尖顶的建筑，也没多想，她径直溜进右手边那座。
也是她进去之后才发现，与其说是医院，这里更像是诊所。没有几个人，也没有浓重的消毒水味。
只是……为什么这灯也黑了啊?
不会，这诊所打烊了吧？
那晚上的病人怎么办，这部分钱就不赚……嗷，她身上没钱。
对的对的，所以她得先把诊所抢了，然后用里面的钱付自己的医药费……
不对不对，得先让医生把自己治好再抢劫，不然他耍小花样怎么办。
就在白语思绪纷飞的时候，小诊所的灯一瞬间全亮。
“别紧张，大哥。”成熟稳重的男性声音传来，只是他对白语的称呼很怪，却意外让白语很受用。
骤然间，白语全身的肌肉紧绷，她清晰的记得几分钟前自己就是用同样的把戏戏耍鸽大爷的。
“你……”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白语前不远处，他长着有点颓废的方正脸，很果断地打断她的询问：“这位病人，您要不先看病？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然不会收您的钱。”
“哪……”白语心中疑惑。
但五官端正只是有点小颓废，看着和陈万里是两个极端，完全不像是坏人的医生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您明明可以挟持甚至杀了我，最后却还是选择让我自由，这对我来说难道不是救命之恩吗？我的这一条命又怎么可能只值区区诊金。自由是无价的，这可是您亲口说的。”
“我挟持过你吗，就这么说话？”虽然被道破心中所想有点小尴尬，白语还是很实在地跟上了这位医生，这位医生的行为与言语真的完美地让白语受用，好像一条路被提前铺平而她只要往既定方向走就行了。
虽然他这人质在对外口径上好像比绑匪更加专业。
一路跟着医生走上二楼来到第二个诊室，白语只听见他叹了口气：“你要用的药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搽上就行。你的病我已经看过了，沾上苦树汁的伤口本来几乎不可能愈合，但你身上又发生了其他异变，所以用这些药膏就行。具体是什么异变我也弄不清楚，如果您要用我的命来威胁的话，我也只能跪下来恳求您原谅了。最多再磕几个头，不能再多了哥。”
“你什么时候看过的，就敢下结论？”白语刚想问，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就不再询问默默动手擦药膏。
等箱中墨绿色的药膏告罄，白语身上的伤口正好处理完毕，她啧啧称叹：“权柄？”
医生拉过一张椅子坐上去，到这时他紧绷的面容才算是缓和，带着调侃意味回答：“我还以为你能直接猜到我的权柄是什么。认识一下，我叫风九三，是这里的老板兼医生。”
“你能看到未来？”白语的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做到的？”
风九三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他像是被提起痛苦的回忆无奈道：“你知道吗，你真是个疯子，脑回路和人类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
“哈？我疯子，我看你们才疯了。”白语仿若听见天方夜谭，这一瞬间的代入感有种在面对第二栋病人的样子。
风九三很冷静，淡然开口：“至少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女孩会很排斥别人对她正常的称呼，也不理解为什么只要我的态度表现得良好你就会真的放过我，更不理解你分明已经透支使用权柄了为什么还能很轻松地让我死掉。”
医生有点颓废的脑袋往后一耷拉：“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你引导的幻境中。”
他颇有种累了躺平了世界毁灭就毁灭吧的松弛感。
白语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抱着严谨的科研态度问：“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吗，怎么不自己看看？”
风九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自己脑袋上，不断敲打：“虽然知道你是在套话，但我还是得说，我只能看到我死去的时间线，而且能看多少也不一定。”
“所以，你要是有心思完全可以给我制造一个幻境让我永远活在里面。哦对，这还是你在某条时间线上亲口告诉我的。”他的声音逐渐又染上了绝望的色彩。
白语听到这话面不改色，她意识到这位医生对她的认知似乎是有亿点偏差，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是造个幻境了，就是搓个肥皂泡泡都够呛。
不过这倒也是个思路，以后可以尝试尝试。
于是她微笑：“放轻松，这里不是幻境。所以你死了几次？”
“呵，呵呵，也就小几百次。”风九三的情绪那叫一个复杂，然后他的话题就又跳脱起来，“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和你对坐着侃侃而谈，就说明我们是朋友了。”
白语哑然，她笑着伸出右手：“对，我们是朋友。”
进度很快又很意外，却好像也没必要那么意外。
风九三皱眉，然后握住了迎过来的小手。
“看来你也不只是能预知自己的死亡。”白语冷不丁轻声陈述，吓得风九三寒毛倒竖，“别紧张，我也不是什么都一定要知道的人，你有秘密很正常。”
九三医生抹了把自己额头的汗，不知是不是在夸奖：“你也太聪明了，什么东西都能猜到。”
没想到离开福利院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是这么一个人，白语感觉自己脑袋的刺痛都缓和了点：“不过你也注意些，你这能力的副作用有些太大了。我远没有你想的那样强大，只是你看到的都是被我杀死的情况，所以才会下意识认为我能随意拿捏你。”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风九三其实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他是自己被预见的多次死亡场景吓破了胆，让自己硬控了自己。
白语看人很准，同时她并没有从这位风九三先生的话语中闻到欺骗的味道。所以她也算是真正认为这位是自己的朋友。他在未知的时间线上被自己杀过这么多次，也算是足够了解她，而白语作为一个来自繁荣时代并且思维跳跃活泼的人也大致能想象出风九三到底预见了什么。有些人一遇到就知道是适合做朋友的。
以及，风九三的脑海中已经深深的存在了一个实力强大到随意碾压他的白语形象，这让她以后对他构造幻境的时候能直接用现成的素材，这种源自他自己的印象几乎无法被识破，就像陈万里对疯子的概念那样。当然她并不希望有需要用到的那一天。
这么看来，或许以后她都应该先虚张声势一下？
“嗯，你说得对。”风九三这老实人低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激，又郑重地对白语表达感谢，“谢谢你，离歌。我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好了，还有我自己调配能缓解精神的凝神露，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这里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