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倒是有趣。”白语撂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又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胡一，“这年头这么流行这种取名方式的吗？”
胡一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表情，漠然接过一边侍者递上来的小纸条一边将一张同款小纸条拍在桌子上压着，也没避讳着白语直接吩咐：“告诉你主子，等我离开这张桌子再动。”
侍者恭敬点头，全程一声不吭地退去。
眼见胡一是不打算正面回复自己的问题，白语也是颇感无趣地换了话题：“这就是你交易情报的方式？”
“方式之一……”言简意赅地回答之后，胡一好心提醒：“人马上来了。”
再次打量四周，白语又问：“那这还空着几张桌子……”
胡一摇头，但视线紧盯楼梯口：“不敢上桌的暂时不用理会。”
奇怪了，这家伙怎么一到楼里态度就变得这么冷淡，下午被她胡搅蛮缠的时候分明还挺热心的啊。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白语不得不重点关注一下那些上了桌的。
十二桌空了仨。
一桌四人浑身裹白布，不知道是谁家出了白事。
一桌三人，为首男子着青衫执扇，样貌款式上和胡一的有些许相像，不过也就些许了。剩下分别是一男一女，好家伙，这是带着女子逛青楼啊。
一桌五人身上衣裳均是缝缝补补、刀痕遍布，想来不是善茬。可话又说回来了，这里能上桌的又有谁是好相与的呢，白语吗？
还有两桌上只坐了一人，还都穿着宽大的黑袍将整个人的身形完完全全遮掩，看不出任何端倪。不过虽然看不出，但白语似乎隐约能从更近的那人身上嗅到若有若无的腥味，不似血腥倒更像是……海鲜味？
剩下一桌足足塞了八个人，那人堆人的样子比起严肃更多的是滑稽。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周围站着的区别不大，只是稍多了些奸猾圆润。看着就像是凑数的。
再有是一桌四个小孩，他们穿的少不说，每个人不论男女都是个顶个的大肚子。可不是那种吃得圆润的姿态，而是吃惯了树皮石子草根，胃里无法消化导致的骨瘦嶙峋的大肚子。他们每个看起来混得都完全不如边上站着的。
最后那一桌也是离白语他们最近的，只坐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女……
咦？
不对啊，那桌前的女人呢？
白语分明记得那人红头发大眼睛，睫毛长得能扑闪扑闪，手环耳饰什么的也都丰富得有些过分，穿得裙子更叫一个独具现代化的美。
现在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
再仔细一数，十二桌里算上他们分明只坐了八桌的人。
不过还没等到白语发问，今晚的主角莲步轻移便出现在二楼拐角，顺着楼梯款款走下。这位花魁木五蒙着面，一双勾人的眼睛含着柔情蜜意普适地望向所有人，包括坐着的那些个女子们。
这位体态身段与气度一并超绝的美女没有丝毫怯场，一步步扭胯侧身之间不知勾去了多少视线。仿若片刻又似乎已然数年，她就这样走到正中央的舞台上，开始了今夜的致辞。
实话实说，白语并不觉得这位花魁的致辞与口才能比她上辈子多事又秃顶的诸多校长来得更加深刻动听，但架不住她每次停顿又总能引来下方无论坐着还是站着的诸人阵阵鼓掌与欢呼。
“不是，她就是花魁？”白语正跟着鼓掌呢，她有些忍不住地歪过头轻声询问。
然而胡一面上带着令她有些微恼火的笑容很是理所当然地回应：“当然了，除了她谁能这么有魅力呢？”
他侧头看着她，可眼中所见似乎完全不是她，或者他眼中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拜托，我都把“就这水平”写满脸了好吧！
完全不理解这样搔首弄姿的女人凭什么值得这些没脑子的人无限追捧，白语没好气地笑了笑，鼓掌的力度加大几分。
“闲话到此，小女也很好奇今日能有幸哪位俊才共度良宵呢……”
花魁木五的话音刚落，边上浓妆艳抹的老妈子就大声招呼起来：“那就该看看在座的各位公子小姐今日又带了些什么稀罕宝贝了。”
全场的视线都被引到占据c位的上桌人身上。
跟托似的，那个带着一男一女逛青楼的折扇男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城主府中最近新到了一批夜明珠，在下不才有幸得到其中最大最亮的那颗，愿交予……”
后面的话白语就没听下去了，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还要交宝贝？你特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你一定已经准备好了对不对！”
哪怕是可以压低声音，她的激动也是难掩半分。如果不是全场视线都集中在这片区域，她定要揪着胡一的领子好生质问一番。
谁知胡一的笑容变得比方才看木五时候更加……荡漾了些许，也不知道是不是坑到白语而幸灾乐祸导致的：“那我当然是，只准备了我的这份了。”
事已至此，耳边传来如同报幕般的众人献宝声，白语直接往椅背上一靠浑身轻松。
看着洒脱的白语，木五也是边笑边解释：“今天晚上，你可以在这里找到这座巨壁内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势力，他们不是在场内，就是在场外时时刻刻关注着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大事情发生了。”
“哦，比如说？”白语不置可否地回应。
“比如那个臭拿折扇的，他是城主家的二儿子，穿白衣服的是些倒霉蛋，跟肉团一样挤在一起的准备上供的愚民，小孩子只是被白土蒙蔽眼睛的恶犬，在黑衣下的也不止有我们黑雨衣，还有更多的是恶臭。”
胡一的声音越说越响亮，他的样子让白语感觉自己被强行推上了一个硕大的舞台，台下是择人而噬的黑影，如果她的表现有任何不合常理就会被顷刻撕碎。
“坐着的是不是人不好说，但站着的一定是些不入流的奴隶。里面的尚且有些装着的斯文，外面游荡着的可是闹脾气的鬼。灰白影子下的，昏黄光芒中的，是谁布的局，又该怎么破？”胡一说着就站了起来，很是粗暴地打断尚在发言的其他桌，“你们啊，都省省吧。”
他的目光投向八人位，满是鄙夷：“愚民，放下你打算拿出的残肢肉块，梦中的好运可不会眷顾你们这些肮脏。”
他又看向台上仪态优雅的木五：“今天，我们为你带来了你真正想要的。投出这枚骰子，它会告诉你究竟该做什么。”
说罢他竟然将自己珍视无比的骰子兀自扔出，一点朝上停在木五的面前。
诶，等等？我们！
意识到周围视线逐渐从骰子上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白语刷的一下站起来，她刚想问这个我们到底是什么说法，愣是被越来越多且炽热的目光把到了嘴边的话给逼退。
嗨，那能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呗。
反正她已经搞懂了，这所谓的晚会啊，木五也好，他们这些体面地坐着的也罢，都只是个代表而已。
城主、黑雨衣还有胡一口中的倒霉蛋、愚民、恶犬、恶臭、奴隶、鬼，以及灰白和昏黄到底具体是什么也无所谓。不过是几方势力摆在面上的利益交换罢了。暗地里的规则她不太懂，但她知道胡一貌似是在用黑雨衣这一个“集团”给她做背书。
此之谓——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