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宇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愣着神。
昏暗的烛光不再如此显眼，仿佛逐渐天明，空气中也存在一丝光明似的。
但渡宇鸣知道这是错觉，因为还没到那个时间。
六点。
他明白只有到了六点，自己才会回到现实世界里，才能见到黎明，见到家人，脱离这处所谓的“鬼界”。
几个小时前，渡宇鸣差点被藏在床底下的聻给杀掉，好在有苏念的帮忙，轻而易举的将那头聻制服，自己才幸免于难。
事后，渡宇鸣又跟苏念聊了会天，她没有逗留太久，等小五小六将那头模样形式似老太太的聻啃食干净后，苏念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它们离开了。
离开前她跟渡宇鸣约定，如果渡宇鸣再来到这个世界，苏念会带着他去找一个叫做“胡婆婆”的人，这个人似乎有办法解决渡宇鸣被困在鬼界的问题。
渡宇鸣长呼一口气，知道自己有可能脱离目前的处境，安心了不少。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老太太将自己批到在地，嘴里发出的那股恶臭。
……
黎明到来，就像是做火车突然的笛声，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来袭，渡宇鸣眯了眯眼睛，迎接眼前的第一丝光明。
这代表着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脱离了那个只有黑暗的世界。
白炽灯仍然开着，在阳光在中和下没有那么刺眼，但也令渡宇鸣适应了一会。
他揉了揉眼皮，终于放下心来。
渡宇鸣起身，看到房间里依旧如同进入鬼界的那一刻，到处的台灯还是处在原来的位置，床头柜上没有蜡烛，尽管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亲手点燃过。
他打开床头的抽屉，火柴、打火机跟蜡烛此刻正安静的在抽屉里，崭新无比，像当初放进去时的那样，仿佛从来没有被拿出过。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估计会把这一切当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吧。
渡宇鸣这样想着，抬头看向时钟，正指向六点了，父母再过会就要起床了。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困意，按世界来说渡宇鸣一整夜都没有睡觉，但此刻却精神饱满，眼皮都不眨一下。
“吱呀”房门打开，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头顶一片地中海。
他一手推门，一手拿着牙刷在嘴里左右戳动，嘴里满是白色泡沫。
“奇了怪了，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啊？”
地中海男人口齿模糊的说道，手上刷牙的动作不停，此人正是渡宇鸣的父亲。
“起来正好，快洗洗漱去，来吃早饭了，刚买的香喷喷的包子。来晚了我可就给你那份吃了！”
说罢，地中海男人便关上门离开了。
渡宇鸣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平日里见惯了的场景，在经历可能的失去后才会格外珍惜。
……
饭桌上，还是如往日一样，夫妻俩在那捞家常，时不时拌下嘴。
渡宇鸣则闷头吃着包子，准备吃完饭就去学校。
突然，夫妻俩都默契的停下来嘴，饭桌上出现短暂的寂静。
“儿子啊，最近是不是有一些情感上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啊？”
女人率先开口，细声细语的问道。
“还是学习压力太大？没关系，学习哪有开心重要，我跟你妈年轻时也不喜欢学习，要是你不想上学，就在家玩几天嘛，或者去旅游也是挺不错滴~”
夫妻俩一唱一和，让渡宇鸣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
渡宇鸣摇了摇头，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被人欺负了？记住，家人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人欺负你直接告诉老爸，老爸好歹也认识些人，给那人处分，开除！”
地中海男人拍了拍渡宇鸣的肩，认真道。
“爸妈，你们今儿发什么神经，我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啊。”
夫妻二人沉默。
“那……那这个是什么？”
女人颤颤巍巍的拿出一把水果刀，正是此前渡宇鸣放在卧室桌子上的那把，上面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渡宇鸣也沉默了。
他一时半会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说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你们都消失了，没有人任何人存在，你们信吗？”
渡宇鸣讪讪一笑，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看我像是心理出现问题的样子吗？”
“昨晚我去你房间想带你下楼吃顿夜宵，结果看到灯也没关，满屋子的台灯在那闪，还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精神科的医生，明天你跟我去一……”
地中海男人话还没落完，渡宇鸣就提着书包夺门而出，嘴里叼着半个包子。
“得了嘞二位，您俩就甭瞎操心了，我屁事没有，瞧我这样像有事的人嘛……”
饭桌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好像儿子还真没啥问题……会不会是咱俩误会了？”
“你咋恁笨啊。你看不出来吗，他表面上看着跟以前一样，但仔细一瞧就能就看出来那股不对劲。”
“咱儿子指定是出什么事了，还不愿意跟咱俩说。”
渡宇鸣的母亲拍了拍渡宇鸣的父亲的秃头。
“我还真看不出来……”
女人又拍了一下。
……
一天后。
渡宇鸣一向是班里来的最早的同学。一般他会趁着自己来的早，没人打扰的这段时间，趴在自己的座子上小憩一会，直接睡到早读结束。
所以他没有当然料到，今天竟然有人来的比自己还早。
渡宇鸣推开高一三班的门，看见了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空荡荡的教室里摆放着空荡荡的课椅，干净的课桌上坐着一位干净的少女。窗外忧郁的蓝天飘着白云，屋里的少女在眺望风景。
少女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看去，憔悴的脸庞显得疲倦无比。
渡宇鸣第一眼就看见她身上最惹人注意的一部分——左臂。
少女穿着干净的校服，双手撑在课桌，长发搭在肩上，精致的脸庞，雪白的皮肤。一双大大的眼睛布满浓重的黑眼圈，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瞅两眼。
渡宇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左臂上。
那是一抹跟这个世界极度不和谐的灰色，显得如此突兀，显得极度割裂。
渡宇鸣想起了苏念，她的全身都是这种颜色，只是融于黑暗中，显得不是很显眼。
“你能看见？”
少女看见渡宇鸣的视线，有些惊讶的问道，声音带着沙哑。
渡宇鸣点了点头。
不会错的。这抹灰色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绝对是“鬼界”里的东西，这是“鬼”才会有的颜色。
得到肯定的答复，少女激动的跑到渡宇鸣的面前，将左臂伸出，方便渡宇鸣打量。
“终于……你能看见的话，那你也经历着，对不对？”
“你能理解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吧？”
少女抬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渡宇鸣收回视线，还未作回答，就又听到少女的自言自语——
“我肯定没有说错。”
“因为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也有这种痕迹，你也有“灰化”，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渡宇鸣顺着少女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五根手指的指尖处，不知在何时变成了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