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3.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传来阵阵寒冷,这股冷直涌上我的心头。
跟人初次见面该说些什么呢?我犹豫片刻,还是开启了身前这扇门。
门开了,没有预想的那种厚重感。明明是个铁制品,却没什么分量,被推动的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真怪啊。
我开始四处打量,眼下的一切却并非火柴盒的外部那样冷清。
这是一间木制小屋,整个房间所摆放东西的布局都偏右,一个绿皮沙发,前方的地上铺了块地毯,没有什么鲜艳夺目的图案,只是单调的纯白色,靠墙是一个欧式的石头火炉,正燃烧着,那上面的痕迹看上去有点年月。左半部分只有一扇门,里头貌似还有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只有火炉为这儿带来些微光,整体稍显得暗淡.
『你是谁?』远处沙发上传来一位女孩的声音,如铃铛一般透出那儿童的特有的清脆,但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恐惧与不安的语调在里头。原来这火光只照到了沙发的一半,还有一般隐没在黑暗中.
『你好呀,我叫Carly!...』我边说边往前方走去,直至看清对方的样貌后我停下了脚步,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精致的五官,金色的秀发,穿着与沙发同色的连衣裙,脚上的小皮鞋时不时反射着火光。第一眼我赞赏于她的着装,但第二眼我则困惑于它,因为这样的装扮与现代人们的装束稍有出入..但她那中世纪的西方贵族小姐一般的形象与这个房间的布景却十分融合.
我愣在那儿不知如何说下去,领班也没跟我说过我的同事是一位童工啊..?
我想继续说下去,却不知从何开口。想要有所动作,但看她身子往后缩去,我又不敢轻举妄动。
平时跟人的交流本就没那么多,更不用说带孩子了,这不免让我感到些许头疼。
若我上来直接自称管理员,向她说明一切,我不太觉得一个有着正常价值观的人会轻易相信,当然除了我这种天生带点中二病成分的青年。可是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小孩,我要说些什么才能夺得她的信任?现在看来她的那份恐惧与不安貌似都出自于我,这让我很是难办。在短短时间内接受【欲】的设定,又要向他人说明,这更是让我的精神为难。
『那那什么...要吃颗糖吗?』我呆呆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可是随即意识到自己完全跟个人贩子一样,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一句不适宜的话得让我劳累多少才能解释清楚...
突然想到领班所说的管理员所提到的物化,于是我集中注意力想象手中多出了两颗棒棒糖,可手中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触感。我尴尬地朝她笑了笑,终于手上传来了硬硬的质感。我立刻举起,向前递去。
『你..要吃吗?』
她并没有向我回话,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但令我稍稍松口气的是她脸上的不安又些许减退,只不过变成了对我的疑惑。也对,一般人不会随随便便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于是我急忙将手中的一颗的包装拆掉塞进嘴中,示意手中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刚嚼一口我的牙齿就传来一阵剧痛,我痛地差点发出了声。我尝试吸了吸它的味,随即一口将其吐出。不知是那块沙泥地里变出来的石头,冒充了我物化出来的糖果。这和领班说得不一样啊,不是随心所欲都能办到的嘛?物化这么不靠谱的?
这下更难办了,话没说对,掏出来的东西还不能吃...我放下举着的手,透过脸颊摸着差点崩掉的牙齿,再想想办法吧,哎..
突然手中的棒棒糖多了一点拉扯的感觉,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她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拉着我手中的棒棒糖,但并没有往她那里拽去。
『请问...这颗能给我吗?』她紧紧地盯着那颗棒棒糖,充满了好奇。
『当然,当然...』我缓缓松开了手。还好她并没太在意我刚才的迷惑行为..
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的糗样,立刻补充了一句,『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哦,这颗糖可不是一般的糖,只有在特殊的时候它才能吃..』现在说这颗糖不能吃完全是不可行的了,只能哄骗哄骗不让她下嘴,等熟了后在好好解释吧..
火光微微闪烁着,这下我更加看清了她的脸庞,眼角残留的那不明显的泪珠让我不自主地说了下去,『这颗糖啊,只有开心的时候吃下去才是甜的哦!』我微笑着看了看她,手不自主地搭在了她的头上想要去摸。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没有边界感,立刻将手缩回。
她抬着头看向我,原本恐惧悲伤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的微笑。『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她终于开口。
『当然。』我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只能顺着回答下去。与此同时,对领班交代的任务更加不解。他是不是搞错了?他把带孩子的差事错以为是接同事?
突然,我的眼中突然瞄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那是一直被抱在小女孩的怀中的人形娃娃,它的眼部凹陷进去,如同被黑色墨水浸染一般空洞又瘆人,无比弯曲的嘴角像是在对着我发出讥笑,纯白的礼服简直给我一种丧服的既视感。
她注意到了我停留在娃娃上的视线,神情大转,兴奋地向我介绍道『你也对她有兴趣吗?!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叫Mary(玛莉)..对了,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Narsi(娜熙)哦,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哦!』
『嗯... 那当然..』不论是她手中人性娃娃的诡异还是她大转变的态度,无不让我心中一紧。果然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孩子不可能是个普通人...她真的是管理员,真的是我的同事吗?
实在不行转头就跑吧...我装作挠痒痒把头稍稍向后转去,却发现原本的门早已消失不见。
能出现这么多毛骨悚然的事绝非偶然..我会不会被领班欺骗了?就因为我有点反抗行为就把我处理掉..?
Narsi咧开嘴,天真烂漫的微笑还是无法抵消掉她手中娃娃带来的诡异。她一只手拉着我,就这样拽着我向房间左半边的门走去。她鲜嫩温暖的小手至少让我能够确认她跟我同属人类,这不免让我心中的恐惧略有削减.
我没有发出询问,仍盯着她另一只手中紧紧抱着的玛莉。此刻Narsi带给我的温暖是一点不剩.. 本该摆正的娃娃头现在却转动了近九十度,那双空的眼睛正好能够直视我。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它嘴角的弯曲程度又大了一点,表情变得更为狰狞。在这诡异娃娃的监视下,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脚步愈发沉重。我别无它法,只能咽下唾沫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一切。
到了门前,她大手大脚地推开了前方的门,带着一种愉快自在的语气呼唤『我们的新朋友来啦!!』她转过头看向我,天真的微笑逐渐变味,她的嘴角近乎弯成半圆。
向房间里看了一眼后,我的表情稍显呆滞,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想发出声音,但喉咙中的声带好似消失不见般完全发不出声音。我的五官,四肢,身体中的任何系统仿佛都停止运行了一般,特别是心脏,感觉那一瞬间完全停止了跳动。
我呼吸不到空气,口中更无法出气来维持脑袋正常运行。持续了几秒后,从大脑到心脏到四肢所有器官缓慢地开始运作,我大口呼吸着空气,但无法缓解脑子里的嗡嗡声。我用尽全力维持住自己快要软了的腿脚,露出了微乎其微的笑容,
只为让自己不会显得那么不自然。。。。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如同大型机器的运作声一般,头顶的灯泡依次发亮,伴随着『咚、咚』的声音向无限远处延申,它们距离地面并不近。外面用火照明而这里却用电灯照明.. ?真是奇怪..
门后的房间相当长,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称之为大型长廊。其顶部悬挂着一个个小灯泡,从门前的房顶一直延伸至千米远处,它们个个之间相距超过一米。我无法确认它们的数量,因为它们的尽头已经不是我的肉眼能目及到的地方了。
长廊在灯泡的照射下,露出了大致的样貌。真正让我陷入恐惧的不是长廊的昏暗或是幽长,而是依附在长廊四面的东西。
一个个人形玩偶紧凑地贴在墙面与天花板,地板上的则是面朝天花板平躺排列。
它们那漆黑的眼部让我再熟悉不过了,空洞的眼神,狰狞的笑容,这一致性的表情也一致性地朝向我所在的地方。虽然还有许多地方仍被黑暗笼罩,但我却能够清晰地脑补出来。
它们并未同Narsi手中的那只一样身着白衣,而是一身黑色礼服『呐,快看呐!它们都是我们的朋友哦!!』Narsi松开了我的手,指着房间里头,兴致极高.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强行憋出了一句话,虽然生硬但至少应景.
Narsi再次拉着我,闯入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她这次没在用走的,而是以一个正常儿童嬉闹时的状态,边跑边笑。再配上周围不应景的画面,我的汗毛直竖。
脚落在这些娃娃上时,我心中一紧,闭上双眼,以为凹凸不平的柔软地面会让我一个跟斗倒地不起。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脚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平整硬面。
我睁开双眼,跑动的双脚好似踩在了覆盖在娃娃身上的一层空气膜。近距离地看着地面的娃娃。它们的嘴角不再向上弯曲,相反,而是变成了一个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它们不满于我的出现,更讨厌我对它们的践踏..
灯泡从我的头顶上不断越过,它们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随时要掉落。四周的娃娃们都怒视着我,无数双黑洞般得眼睛不知充斥了多深的杀意。在昏暗的长廊里不断穿梭着,我突发错觉认为自己在俯视前面无尽的通道。知道我们的步伐愈发加快,我才意识到这并非错觉,更不是我头后仰带来的视觉。而是这条长廊逐渐脱离水平线,而是在往我望不到的那一端倾斜。
这下不太妙了,即使这些娃娃是帆布材质,长廊在倾斜至竖直的那一刻的高度我无法估量,这预示着我们无疑是要摔成肉泥。
『Narsi...要么我们歇一会儿吧...』我尝试跟眼前的女孩沟通。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微微转过头,脸色显得极为苍白,边跑边回『我停不下脚步了..卡利,该怎么办啊...』
如此出乎预料的回答让我悬着的心几乎飞了出去,我的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坏了,看来她的这些朋友们不仅不欢迎我,也开始对她急眼了。
我回头看向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入口,果然上门框开始向下门框的方向跑动,直至门的空间完全被墙面所代替。看来往回爬已经不可行了..
长廊向下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头顶的灯泡与顶部形成的夹角大得令人窒息。
由于是领班所交代得事务,也出于人道主义,我不想让眼前的女孩死去。趁着心中的恐惧还未冲破脑中的理智,我用力将Narsi拽到怀中,伸出另一只手将其抱起。得益于她娇小的体型,我并未感受到太大的重量。就这样我抱着Narsi在一堆娃娃上飞速地向下奔跑着。
Narsi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卡利..对不起...我不应该强迫你跟我一起的...』,她微微攥紧我的衣服,懂事地道着歉。
我穿着粗气对她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在意,此刻的我已经不太有力气去回话了。
突然,不远处摇晃着的灯泡即将往下掉落,不断倾斜的坡度加之加紧的脚步我应该能赶在灯泡掉下之前越过那里。可就在此时,脚下突然多出个娃娃阻挡去路,得益于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我的反应力空前的迅捷。我成功跳过了那只多出的娃娃,但这让我的身子差点失去平衡,脚步也因此有所变慢。
怀里的Narsi突然往我脖子处靠去,我感受到她一只胳膊的搂抱。『啊!』Narsi突然叫了起来,我的头部传来砸落感,但并未感受到任何疼痛。Narsi立刻缩回了手,咬牙忍受着手中的伤口。我瞄了一眼她留着鲜血的小手,明白了是她为我挡下了那一击。
『卡利..你的背后...它们开始压缩了!!』Narsi勉强地说着。
听着钢板挤压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过头,这下危机再次上升了一个档次——天花板与地板的娃娃们以惊人的速度在向中间压缩成实心的墙面,那闪亮的火花又展示了它们的硬度。墙面不断向我们靠近,坡度也在继续增大。
如果真相弄死我们...为什么不让长廊反向倾斜?娃娃们为什么不直接在我们跟前挤压?它们的重重行为无不示意我去往长廊的另一端。
金属的碰撞声离我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给我去思考了。看着Narsi的伤势,我心中的良心不免有些受谴,心中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让我的肾上腺素不断爆发。
看着这不断加大的坡,我突发奇想,猛地高高跳起,试图用重力为我的行进加快速度。
在我的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又是熟悉的如换帧一般的变化。长廊不再有坡度这个概念,整个空间一瞬间变成了竖直的状态,我的一跳正好让自己处在了中空的位置,我的视角被迫转向脚下。
令人不适的失重感席卷而来,我们飞速地向下落去。我紧紧地抱住Narsi,绷住全身试图在空中稳住身子。
发亮的一条线从我的身旁一只延伸到看不到底的深处,那是紧紧依附在墙壁上的灯,透过它的照明我看到了那些从我身旁不断掠过的娃娃们阴森的笑脸。
在灯泡的照耀下,它们不断切换着姿态,由于下落的速度之快,在我眼前形成了动态的画面——它们的手齐刷刷地指向底部,然后朝我挥了挥手,随即又形成了一段文字,它们生怕我看不懂,不断地来回循环着——————『欢迎光临,我们的管理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