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事件一Part.2
我躺在原地,忍受着被咬的剧痛,透过无数攒动的人头的夹缝处,看到了先前未能观察到的天花板。
那并不是我想象中宫殿般的顶部,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有熟悉的景象——空洞而瘆人的黑洞眼睛,狰狞的嘴角像是在对我发出嘲笑,又是那熟悉的娃娃。
虽然只能透过可怜的缝隙看到天花板的部分,但我能够推测顶上挂满了这玩意儿。
我躺在地上,它挂在顶上,我莫名其妙地弯曲着自己的嘴角,对着它苦笑着。它裂开的嘴逐渐变大,好像正在张开那黑不见底的嘴巴,月牙形慢慢扩大成半圆状。
这下坏了,我最不想见到的东西又过来了...
顶部的娃娃开始慢慢抖动,娃娃之间的摩擦声不断加剧。在贵族们的拥挤下,它在我的视野中渐渐消失不见,我的眼前几乎成了一团黑.
突然耳边传来连续的巨响,扑在我身上的人被噪声源吸引,移开了身子。我站起看向四周,又是长廊里的情景。同我预想的一样,数不尽的铁质娃娃们如炮弹一般,持续对着地下投放。
贵族们不再无脑冲锋,而是理智地落荒而逃。可是因为数量之多,他们移动的速度极其缓慢,好多些贵族的脑袋开了花,有些吓得倒地的身体各个部位被砸得血肉模糊。
有腿扁了的,有胳膊砸断的,有只剩了个上半身的,呈现了一幅地狱的绘图。
我迅速躺下,将已被杂烂的尸体拖到我身边,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堆在了我的身上,我将自己关在一片漆黑中。
我不敢保证下一个脑浆爆出的人不会是我。
闻着极其恶臭的味道,呕吐物已经顶到了我的喉咙处。我用力将其咽了回去,极度的不适让我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的身边传出巨响,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旁边地面的震动,它们坠落的地方据我不到一只头的距离。
突然我感受到了由上方几具尸体传来的压迫力,果不其然我也被命中。得益于诸多尸体们的缓冲,我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只不过原本被我强制咽回的呕吐物直接顶到了我的口腔。
由于处于躺着的状态,呕吐物悬浮在我的口中,令我几乎窒息.我翻身侧躺,呕吐并未能够顺利流出,窒息感愈发强烈。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被呕吐物呛死或者被铁质娃娃砸死。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使出仅剩的力气将他们推开,然后迅速站起将残留在喉咙与口腔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我用极快的速度了事,但还是伤到了自己的胃部,由身体内部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忘却外伤的疼痛。我逐渐萎靡不振,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我吃力地挺着身子看向顶部,是正常的天花板,轰炸貌似已经结束了。我捂着肚子微微笑了笑,既是在庆幸自己的存活,又是在支撑着自己的精神。
我的目光从天上转到地下,内心也如由天到地发生巨变.
掉落在地上的娃娃们不再东倒西歪,它们一齐立在原地,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都在朝着我所在之处。它们以我为圆心,排列成了一块圆形区域。
我被包围了,没有任何退路,更没有跨越它们前进的力气。看着毫无希望的场景,我近乎喘不过气。
突然我的眼前一黑,一切场景消失在眼中,可是下一秒我所在的场景又变本加厉。
宫殿般的大厅不再由那些上等的材料支撑,而是换成了诡异的金属,硕大的空间完全由娃娃拼凑而成。
密密麻麻的数量让我脑袋发晕,我的眼睛也随之发花,眼前的三维空间让我有一种存在于二维的图片中的错觉。
围着我的娃娃们突然窜个,它们的身高再次变为我熟悉的大小。我无法看到出口,更看不到逃离的可能。
它们中的一些举起双臂,滞空了一段时间。过了不一会,一把椅子从它们的手中挨个传递,一直传到我身边的那一只。
它缓缓放下没有手指的手部,向我走来。我没有任何动作,选择静观其变。它将椅子放在了我的身后,持续不断的摩擦声貌似是在调整。
我的身边又出现了另两只,它们各自驾着我的左右臂,将我抬到了后方的座位,我入了座。
它们如左右护法般站在我的身旁,手搭在我的两肩上一动不动。
又是这熟悉的姿势..
我试图站起,但无比坚硬的金属质感让我肩部隐隐作痛,我本想向前滑动脱离娃娃们的束缚,但挪动椅子的那一只出现在我的跟前,不只从何而来的钢筋出现在它的手上。
它蹲下身子,用极大的力气把钢筋掰弯,绕着我的小腿和椅腿绑了一圈。它将松紧度控制得十分完美,我不移动腿时几乎感受不到钢筋的压迫感。
可是一旦用力,胀起的小腿便与钢筋发生摩擦,冰冷的触感与坚实的挤压感令我很是不适。
我放弃了挣扎,而是径直看向前方。绑住我腿部的娃娃站起,用那双不存在的眼睛与我对视。
它伸出双手,夹住我的脸庞,我的心跳迅速飙升,呼吸变得紧促.看着它的笑脸,我的瞳孔逐渐放大。
我无用的自尊心让我下意识咬住下嘴唇,停止那急促的呼吸,停止死亡前的恐惧。我不清楚自己的脑袋何时会落地,未知的恐惧仍然无法减缓。
『真是好久不见呢...』我主动打起招呼。
『是的,真没想到让你逃掉了。』身前的娃娃用及其奇怪的声音同我回应。
『怎么不直接杀了我?』我虚弱地说着。
『怕你玩点小把戏,现在由我亲自动手。』
『你就不怕我发动能力么?』我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发动成功的能力。
『你觉得我能追不到么?』
它慢慢将我的头向右侧转去,我准备迎接死亡..没事的,也就一下子...可是这么慢的速度真的不会让我在脑袋断掉前就被活活疼死吗??
我的大拇指与食指以极高的频率不断摩擦,嘴唇还差一点就要被牙齿破皮了.我的眼睛感受到了极大的干涩感,那是我不断瞪大的结果.我觉着自己眼睛里的血丝不会少,估计离充血不远了。
我极力回想着先前发动瞬移的那种感觉,可是身体完全没有反应。
强烈的疼痛感从我的脖子那儿传来,现在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可是还未听到骨头的响声,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让我突发耳鸣,脖子与肩膀的束缚感顿时消失不见。
我吓得立刻缩着头,观察着变故。许多娃娃以惊人的速度即将飞到我的脸上,束手无措的我只能下意识闭眼等死。
过了许久爆炸动静暂时消失,我也并没有被娃娃给砸死。
我睁开眼,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耳朵。原本在空中飞速移动的娃娃停滞在我周边的一圈内,我眯了眯眼细细地看向了一圈,熟悉的可视化屏障出现在我的周边。
我再次环顾了一圈,确认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身边那群大型娃娃一齐往爆炸声的反方向奔跑,有许多只被突然飞来的娃娃给砸出数米远。
而另一边原本满是娃娃的黑色屏障被炸得一点儿不剩,近两百平米的一整面娃娃几乎直线飞到了另一块墙面。
看向那一大块消失的墙面,又是那一片毫无意义的纯白,但在稍远处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生物,那是..蝙蝠?领班?
绝望的眼神重燃希望,我那几乎被逼疯的内心终于多出了一丝安全感。
蝙蝠化为黑色人影,瞬间移动到那些逃窜娃娃的跟前。领班抬起手臂,直直地对着身前的娃娃。
于此同时如岩浆般的色彩瞬间呈现在他们的身上,不到几秒内他们瞬间化成了一滩钢水。
原本众多的数量现在只剩下那么孤零零的几个...
距离我最近的一只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朝着我的方向跑来。并在同一时间手中来回比划着什么,随即墙面上所有的小型娃娃聚集到它的身后。
黑压压的娃娃们分成了两批,一批将领班的周围给死死地包围了起来,而另外一批则悬浮在原地然后包裹在一起旋转起来,眨眼间它们拼凑成了几乎超过整栋建筑大小的巨人。
而先前与我对峙的那一只径直地朝我奔来。巨人趁着娃娃们牵制领班的机会,猛地向领班所在的位置挥拳。
金属间震耳的挤压声回响在我的耳边,这恐怖的声音差点让我的脑子震动起来,可是下一秒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动静立刻消失不见。
领班身边黑压压的娃娃们都莫名悬浮在空中,它们想要有所动作却只能呆呆地停滞在原地。
起初,如同打击乐器一般,娃娃们富有节奏地一个个被压缩成金属片。可是接连响了那么数声后,所有悬浮在空中的娃娃一齐被挤压成了片状掉落在了地上。
原本黑压压的一片只剩下那孤零零的一只。。。
而在领班清理它同伴的间隙,它已经到达了我的身边,我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屏障已经消失不见。
『别...动,不然我杀了它!』娃娃将我的脑袋置于它的两臂之间。
『没事,你暂时还死不了,我得问点东西。』说完我身边的娃娃就被凭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领班朝我走来,纯黑的脸庞显示不了任何表情。而他刚才的屠杀不免让我心声胆怯,我这才明白那些娃娃为何忌惮管理员的能力,我咽了唾沫不太敢跟率先吱声。
『怕什么,我能来救你还能杀你不成?』领班开玩笑的说道,并把我腿上的钢筋给清理掉,『我先得盘问盘问它一些事,事件看样子还没结束,你去收收尾吧,有任何危险立刻呼唤我...』
我尬笑地应答了一声,走向我嘶咬致死的尸体旁,然后逐一将他们移开露出木门。
看着自己亲手杀死的肉体,恶心感远远大于那无用的负罪感,我干呕了几下赶忙想要打开木门确认里头的情况,可是门并未成功打开。
我突然想到她们在门后堆了些防护的东西,于是立刻敲了敲门,喊叫着Narsi与Mary的名字。
可是过了些时间,门后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停止叫唤,退后几步立刻猛撞向木门。
木门比我想象中的要脆弱得多,它突然的倒塌让我来不及稳住身子。我跟着门一同倒在了地上,虽然它不经撞但终究是一块木板,这一倒还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我双手蹬地立刻爬起,急忙查看房间里的情况——又是那位妇人,拿着刀朝向Mary与Narsi所待的地方,Mary站在Narsi的身前,貌似在与妇人周旋。
Narsi用胆怯的神色看向我,嘴唇颤动着『救命』。
由于体力透支以及刚才那一摔,我的步伐远比刚才要缓慢。当我踏出第一步,妇人就已经跑到Mary的跟前,刀子深深地扎进了Mary的肉体中,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裳。
我拼命叫喊着,但是妇人根本看不见我似的继续扎着Mary。我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终于触碰到了妇人一把将其扑到。
坚硬的碰撞感再次传向我的全身,我定睛看向自己的身下,没有妇人的踪影,我只是扑到在了木板上而已。我急忙支撑起身子,看向身后,妇人如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哭泣的Narsi,以及躺在血泊之中的Mary....
我立刻跑到Mary身边试图帮她止血,可是脱下衣服手刚按下去就扑了个空。
我跪在地上来回尝试,可双手仍然透过了她的身子,径直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我觉得自己是累坏了,出现幻觉了。或许自己的精神受过度刺激,已经开始错乱了?
我与她并不熟悉,但是心中不知为何在隐隐作痛。
周边的场景如同雪花融化一般缓缓消逝,被染红的少女也随之慢慢消失。
她捂着自己的伤口,面带微笑地看着身旁的Narsi,
没有任何死亡的恐惧,只有满眼爱意。
我这才知道,事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