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9.娉婷与芬芳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子集潜伏在这里头么？』领班将娃娃悬挂在半空。
『就...就我一个..』娃娃结巴地回道，『不如这样..我告诉你我们的窝点以此来换我条命如何?』它哀求着领班。
『事件有千千万个场景，那请问那么多的子集什么时候有固定的老窝了？』领班走向前去，用那一双黑透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娃娃。
『那总归有个交流情报的地方吧...你说是吧，管理员先生？』娃娃还在狡辩着。
领班没有多说，直接掰掉了娃娃的四肢。
『你们不是可以用脑子共享情报的么？』他举起手臂，如同施展魔法一般将娃娃的身体一点点地开始熔化，『再来给我说说其他有用的情报吧。』
『管理员离毁灭不远了。』随着娃娃的话音结束，领班停止了对它的熔化，而是转而将其一击撕碎。
看着脚下的碎片，领班长出一口气，『想不到又提前了....』
* * *
『别忙活了,事件已经结束了.』领班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淡淡地说了一句。
『失败了?』我喘着粗气问道.
『成功了.我们守住了..』管理员说道.
『可是...我们并没有防住啊..』我低沉地回道.
管理员指向Narsi『这起事件的主要目标是她，而不是躺在地上的那位.』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Mary的身体逐渐透明化.
『我知道你懊恼没能救下这位少女,但是..她的死亡早已发生..』管理员惋惜地说道。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
『刚才她们没有注意你，你也没能触碰到她们，是吧?』『因为你刚才所看到的只是一小块回忆罢了，这是发生在表世界的既定事实，我们已经无力挽回。』管理员解释道。
『可是之前是我拉着她的手往这儿跑的啊!!这又是为什么?』我的情绪稍有波动，心中满是酸楚。
『因为那是事件中的实体...』管理员看向Narsi.
她并没有在意我们的对话，仍然看着手中逐渐消失的Mary的身体在抽泣.
我大致明白了这一原因，Mary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被刺杀了..而【欲】又一次让她见到了自己思念的姐姐..
周边的环境随着Mary的身体逐渐消失不见，伴随着刺眼的亮光，我再一次站在了那纯白的背景里。
我叹了口气，不知到底该怎样描述这一落幕.是圆满还是悲剧呢..
我看向坐在地上的Narsi，心中不是滋味.我走上前去，伸出手将她拉起.看着缓缓站起的她，我突然吃了一惊，本来娇小的孩子突然长得几乎和我一样高..
她的手中多出了一只娃娃，白色礼服，黑色头发，只不过这一次不再让我感到恐惧了，因为那只娃娃终于有了眼珠，柔和且有神的眼珠.
它并不是完完全全依照人的五官制成的，而是被编织成可爱的卡通形象，让人看得十分舒适。
『忘了跟你说了，事件结束后你会进入一个特定场景，为了让管理员好好看看自己的【成果】』领班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给你的同事介绍这里的一切，招呼等到你出来再打吧。』
我点头示意，但不知如何进入领班所说的场景。
由于身上的伤势以及过度的劳累，我整个人往后瘫去。
我的身后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的沙发座椅。周边较为昏暗，但仍能看得清眼前的白色幕布，我这是在电影院？
我虚弱地坐在座椅上，尽力控制住自己不睡着，想要看看领班所说的成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幕布开始投射出画面——又是那个熟悉的村庄，
宽阔的草坪恬静的画面，只不过转眼间多出了众多战火。杀伤掠夺，尸横遍野，绿色的草坪沾染了大片血红。
无用地喊叫，奋力地逃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大大地睁着绝望的眼睛。
我的心稍稍一颤，我认出了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她是Mary之前安慰过的孩子，皮开肉绽的身体，凌乱的衣着，看样子她是被活活虐待致死...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见过不少尸体了，但看到她后我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即使是虚弱至极我也愈发坐立不安。
好在幕布一闪，村庄再次回到了常态，打闹的孩子，劳作的人民，所有人都过着安宁的日常。
成果指的..就是这个么？
【感谢你！管理员中的一员！你阻止了一场殖民战争，在这里请允许我们献上最诚挚的感谢！】同入选机制结束的声音一摸一样，在我脑海中播报着。
可是看着荒郊野外Mary简陋的墓碑，我高兴不起来。
众人扭曲事实地数落Mary的死，孩子们漠不关心地议论着先前的玩伴。
他们的这些行为让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有获得多么伟大的成果，我感受到的只有一阵令人无奈的窒息。
回想着Mary的一切，我的心中难以平静，但过多的回想什么也改变不了..
看着那凄凉的坟墓，我只想说Mary她...生不逢时...
幕布的画面结束了，成果展示完毕了，是时候去休息休息了。
我站起身来，可是刚转过身子又再次被带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与先前纯白的背景相差不大，只不过感觉这里的白较亮一些.
我眯着眼看了看周围，好像看到了光的散射，给我一种阳光的错觉.
『你好啊！Carly！』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缓慢睁大眼睛，看到了身前站着熟悉的娃娃，只不过它的身高几乎与我相同，女孩的声音，如此的装扮，我试探性地打了招呼。
『你好，Mary..』我不知以什么样的语气去跟她对话.
『别这么矜持嘛，你看我现在是有眼珠的啊！不是那些金属制品的哈，你就放心吧，我可不会攻击你。』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珠。
『所以，突然把我弄到这里是...?你不是已经...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明白为何她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的，我早就死在了那里...』她低落地说着，『是【欲】送给我的礼物嘞，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感谢你的哦！』她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不停地摆动着自己的手，『别...没这个必要嘞..』
她刚准备抬身，突然下盘不稳整个人摔了下去。巨大的娃娃脑袋离开了她的身子，那张熟悉的脸庞从里头露出。
我弯着身子，呆呆地看着她，想笑却觉得不太礼貌，但是嘴角还是憋不住地慢慢上扬。
她抬头看向我，尴尬地笑了笑『诶嘿嘿，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呢..』.然后突然岔开话题『欸！你刚是不是在笑我！』
我走上前去将她扶起，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到了好玩的事.』
『什么事？』她追问道。
『看见诈尸了』她猛地大笑起来，用娃娃的手臂不断敲击着我的肩膀，柔软的质感让我想到了抱枕。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不断地咳嗽着。『你可真是有趣呢！哈哈哈..要是在活着的时候就遇到你该多好啊...』她的语气从活泼变为了一丝低沉.
『至少现在我们已经相遇了，不是吗？』我以最柔和的笑容面对着她，但心中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不是滋味。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我，小声地哽咽着.『谢谢你. .』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她慢慢松开双臂，虽然眼眶有些红润，但是依旧用那甜美的微笑面对着我.
『果然还是不太想死呢...好不容易在【欲】中看到了Narsi长大成人，多么美丽的女孩啊..
可惜没时间了呢...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她嘞..
对了，Narsi虽然不大喜欢独处，喜欢跟着人，靠着人..但她骨子里坚强的很呢！不只这些，她会画画，会独立思考问题，会关爱他人.....她会的可多了呢..她喜欢看天空，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
Mary流着泪，微笑着看着我，说出了关于Narsi的点点滴滴，说出了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的不易。
『包在我身上嘞！！』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好的嘞！不用你说我也会相信你的嘞！』话音刚落，伴随最后一滴眼泪掉在白色背景上，她的身体化成了众多光粒子，慢慢融入了这洁白无瑕的背景。
我的眼睛一睁一眨，出现在了Narsi的身边，看向那精致的脸庞，心中再次被揪了一下。
Narsi擦拭掉了眼中的泪水，也擦拭掉了那段悲伤的过去。
她调整了下自己，微笑着看着我『你好，Carly！耐我再次重新介绍自己一遍，我叫Narsi哟！是你的同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未能说出一句话..
她见我如此沉默，立刻解释道『之前只是因为入选机制的特有场景才以孩子的姿态与你相见的嘞..』我仍然没有回复.
『怎么？难不成Carly你是萝莉控？可真刑啊.』她坏笑道。
『别瞎说哦。』我用着她的语气回道。
果然，Mary说的没错，Narsi真的很坚强呢，她已经逃出了那个家，逃出了她的童年..
不论是外表还是那爱开玩笑的性格，『简直跟Mary一模一样呢..』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而是大大咧咧地对我笑着『那当然，我们可是亲姐妹，怎么会不像呢？』
我不大觉得她此时的内心能像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开怀..
我走上前去，将手伸到了Narsi额头前,大拇指用力地抵着食指,蓄着力随时弹出手指.Narsi转动着眼珠，看出了我的蓄力完全是虚张声势.
手指还未触碰到额头时,大拇指就已经跑到了食指的后头,我故作蓄力地抖了抖手,然后轻轻地将食指的指甲靠在了Narsi的额头上.
『别那么大大咧咧的，矜持一点啦..亏你长了那么一副精致的脸蛋..』我教训着她。
『这感觉真让人熟悉呢..』Narsi的语气不再活泼.
『那当然，这可是我仔细观察后偷偷学来的…』我用Mary的口吻说道.
她径直扑倒了我的怀中，抖动着身子在那里大声哭泣。
我将自己想象成Mary，想象着她的动作，想象着她的心情。
我轻轻地拍着Narsi的背部，未能说出一句话。没过多久，Narsi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此时我的身心慢慢地放松下去，原本毫不在意的痛感猛地袭来.
我的身子不再招架得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往下瘫了过去，Narsi顺势将我接在了她的怀中.
我的眼皮不停地往下『坠』去，整个人处于半昏的状态.
Narsi慢慢将我放下，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后一软，貌似是床垫的感觉。
我转了转即将被眼皮遮住的眼珠，看到了管理员仍是一团黑色人影形态，以一副无趣的姿态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无意义的纯白背景.
这床大概是他变的吧..
看着管理员和被成功救下的Narsi，我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无限的困意完全抵掉了我的痛觉，让我昏睡过去.
突然一阵亮光向我的眼睛照来，我渐渐睁开眼睛确认周边的情况——完全不见管理员与Narsi的踪影。
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担心加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件..
我缓慢地站起，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空白上，但是身后仍有床垫传来的柔软的质感.
我这是在做梦？？想不到来到了这种怪地方也会做梦啊...话说来到这里的契机不就是一场似梦非梦的场景么..我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突然周边的白色背景开始变动，身边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发光的纱布.眼前的光亮愈发刺眼，我眯着眼睛几乎无法直视前方.
但是透过光线我隐约看见了Mary坐在原地，仔细地摆弄着手中什么东西.我缓慢走上前去，她并未发觉到我.我也没有去主动搭话.
我并没有去思考这个场景出现的理由，但也知道自己无法去干预眼前的一切了...
我到达了她的身边，看见她在那儿忙着针线活.
『真是麻烦的老太婆！』她不断地抱怨着，却并未停下缝补手中的那只缺失了眼睛的娃娃.
她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嘟着嘴抱怨了一下，然后将手指塞进嘴里，吸了吸后继续了她的针线活.虽然她在小声抱怨，但弯曲的嘴角仍然掩盖不住她的欢快.
那只没有眼睛的娃娃终于完成,她将其放在一边，又拿出了另一只半成品，继续耐心地缝着.
她突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偷偷再给她缝一个..她肯定会开心坏的！哈哈』
我仿佛见到了一位母亲在回忆着孩子的欢笑，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自己对这一过程的享受..
我缓缓坐在Mary的对面，看着她温柔的神色，看着她细腻的针线活。
空中洒下了温暖的光芒，
照耀着Mary的脸庞，
我并未注意到少女的娉婷，
而是闻到了她心中的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