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过去
略微复盘过后，江洺海看向身前悬着的面板。
“只需要撑到赢娈阳过来就好了...他带着布条，就算不清楚他的动机....形势不对，我也能抢布条跑路.....”
江洺海深吸一口气，点下了确认返回。
江洺海顿时感到一阵天翻地覆。
随后他的视野被固定在了一处。
他能看见的是一间教室，老师此时正在黑板上板书，而台下的几十个学生正听着讲。
江洺海试了试转动脑袋移开视线，但头就好像被人死死按住，无法移动，就像个被人固定在空中的摄像头。
“又是梦么？”
“还是说....这又是谁的记忆？”
江洺海想着。
但这次的情况与上次并不相同。
上次他在梦中是直接成为了“王霭”，而这次，他却是以第三人称进行旁观。
讲台上的老师是个中年大叔，左手拿着板擦在擦黑盘，右手执粉笔。
“那么这道题啊，我们其实还可以这么做.....”
“赢娈阳，你上来给大家讲一下这道题吧。”
老师话头一转，眼睛望向后排。
被点到名的男生站起身来，此时大半个班级的视线都集中于他。
他面容清秀，头发有些长，刘海贴在眉毛上，此时眼神迷离，不在状态。
“赢娈阳？！他是赢娈阳？！”
江洺海不由惊呼道。
这和王霭记忆里面那个腆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差别，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赢娈阳伸手撩了撩头发，没对老师的话作反应。
“怎么？这道题我上课讲过几次了？！还不会做啊！”
“诶，我王琅没得罪你吧？数学课就不听呀？赢娈阳你最近....”
赢娈阳站起身来，走向教室后面。
他的校服显然不合尺码，与他的身材相比过于宽大，走起路来一鼓一鼓的。
“你——！”
“王老师，我来吧。”
这时另一个男生主动举起了手，并没等王琅反应便走上了讲台。
他个子很高，比王琅高了两个头。
头发是标准的板寸，校服也穿戴整齐。
他迅速拿起粉笔直接在黑板上开始作答。
“那个人是梁杉？这么说的话....这里是二十年前的北善泉？”
江洺海的视野突然自由了一些，他可以略微移动视角来观察教室全景。
仅是转头他便看见了熟人。
姜祝蝶坐在靠门的左手第二排，眼睛正注视着梁杉。
她嘴角微勾，眼神里尽是少年的背影。
由于梁杉的救场，王琅也不好发作，只能端起讲桌上的热水瓶抿了一口。
“哎...有些同学啊，真是让老师失望。”
赢娈阳嘴角抽了抽，将头低下去。
江洺海仔细瞧着他的脸，却发现赢娈阳的嘴角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由于全班都在看梁杉作答，没人注意到赢娈阳此时笑容满面。
梁杉微微侧身，将粉笔放到粉笔盒中，随后走下台去。
走下讲台的一瞬间，梁杉向赢娈阳望了一眼，嘴角无奈的勾起。
梁杉的板书相当规整，而且解题速度相当之快，在没跳步骤或简化公式的前提下，仅用了几分钟便得出了答案。
“漂亮。”
王琅笑眯眯的背对着黑板，开始指点书写步骤的易错之处。
梁杉回到座位前对姜祝蝶笑了笑。
二人的小举动引起些许喧哗，
王琅转过身来咳嗽几声，教室瞬间又变得安静，只听得见粉笔划过黑板的摩擦声。
但江洺海的注意力并不在题目身上，而是在赢娈阳上。
赢娈阳死死地盯着姜祝蝶的方向，那双并不大的眼睛仿佛快要从眼眶中跳出。
他左手在瓷砖狠抓着，直到指甲折断渗出血来，才堪堪收手。
江洺海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内心独白，但表情便已说明了一切。
江洺海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监控画面。
眼前的一切开始呈倍速播放，最后定格在放学时分。
二十年前的北善泉还没有“晚自习”的概念，学生们自然是背上书包回家。
江洺海的视角又落在校园的一角。
姜祝蝶和梁杉坐在一颗榕树旁边，不远处是几块黑板组成的荣誉栏。
江洺海认出了那是自己上次死亡的地方，只不过二十年前那颗树还没现在这么粗壮。
梁杉突然出声说：“今天上课又怎么了，困了？”
赢娈阳从不远处的荣誉栏后缓缓走出，摇了摇头。
姜祝蝶热情的招呼赢娈阳一起坐下，并从包中掏出了用塑料口袋装好的几个纸杯蛋糕，递给二人。
“阿阳，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力所能及的，我们都能帮。”
梁杉接过姜祝蝶递过来的纸杯蛋糕，对赢娈阳说着。
赢娈阳点了点头，谢绝了姜祝蝶递过来的蛋糕。
姜祝蝶只得灿灿一笑，又把蛋糕放回书包里。
看到气氛有些尴尬，姜祝蝶又主动提起话题，说起了后面学校要举办的画展活动。
梁杉吃着蛋糕，看向姜祝蝶那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
“蝶姐应该能获奖吧。”
赢娈阳突然出声说道。
“嗯....有些困难吧，我那副画...还在改啦。”
姜祝蝶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了一眼梁杉。
“以祝蝶你的高超技术，这冠军不是探囊取物么？”
梁杉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朝姜祝蝶竖起大拇指。
“没这么夸张....”
姜祝蝶眼光躲闪，但最后使劲点了点头。
“我会加油的！”
“他们对赢娈阳这么友好....为什么呢？”
江洺海看到这里，不禁发出了疑问。
任谁都不会把这幅美好的青春景象与那般炼狱联系在一起。
三人的聊天并没有持续太久，准确来说是姜祝蝶和梁杉在单方面聊天，赢娈阳只不过时不时附和一声。
姜祝蝶和梁杉的说笑被赢娈阳的话语打断。
“那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赢娈阳站起身来的同时，又拿走了梁杉旁边摆着的纸杯。
“帮你丢了吧。”
“再见。”
“路上慢点。”
赢娈阳头也不回的朝校门方向走去。
“他还好吧？”
等赢娈阳走远，姜祝蝶才看向梁杉问道。
“阿阳最近可能家里有事吧，听说他父亲上周出来了。”
“你这么关照他....他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没事的，我理解。”
“不是谁都能很快的从家庭破碎的阴影中走出来，尤其是至亲之间的相互伤害.....”
梁杉望着赢娈阳的背影叹了口气。
“祝蝶，平时多关照一下他，我记得他也挺喜欢画画的，麻烦你了。”
姜祝蝶摇了摇头。
“蛋糕好吃吗？”
“感觉糖的比例太多了，有点甜，你亲手做的？”
姜祝蝶羞涩地摆弄着手指。
“那就是好吃的。”
梁杉宠溺的笑着，两人之间情意浓浓。
“好青春啊...虽然不是我的青春.....”
江洺海刚想吐槽，画面又一转。
他仿佛在和赢娈阳并步而行。
赢娈阳走出校门，拐进一处阴影。
他并没有扔掉装蛋糕的纸杯，而是拼了命的将其塞入嘴中。
就像许久没吃到食物，快因饥饿而致死的人。
赢娈阳疯狂的咀嚼着纸杯，那蛋糕残渣如同珍馐。
“呕！”
他又将纸杯干呕到手上，盯着那团令人反胃的残渣，又开始舔舐起来。
“他在吃....梁杉的口水？”
江洺海感到一阵不适，但又无法将视线移开。
“梁杉哥.....”
纸杯被他吞咽下肚，赢娈阳嘴里却念着梁杉的名字。
“为什么你就不能只关心我呢？”
他向着巷子中的阴影走去，影子与深巷中的阴影融为一体。
赢娈阳走到了家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主客厅的餐桌旁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着像赢娈阳的父亲。
“娈阳，回来了？”
赢娈阳没有理会男人的搭话，走向自己的房间。
“明天....要去墓地看你妈妈吗？”
赢娈阳的眼神猛地变了，变得像嗜血的猛兽。
他转过身来将书包向男人掷去。
书包将男人的肩膀砸出闷响，随后重重落地。
“别提她。”
赢娈阳说罢，走进房间，锁上了门。
男人将赢娈阳的书包放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他走到储物柜旁，望着上面摆着的全家福，无声地流着泪。
“赢娈阳的母亲....看样子是被他父亲杀了...么？”
江洺海想起了梁杉说的话。
这个戴眼镜的男人如果是赢娈阳的父亲...那他杀了自己的妻子，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赢娈阳才会做出后面一系列的举动么？”
“但梁杉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连梁杉也....”
江洺海看到了赢娈阳在房间里对着梁杉相片**着，最后甚至开始自我安慰。
江洺海只能尽力转移注意力不去盯着赢娈阳。
画面再次跳转到赢娈阳在桌上写着什么。
“他在写日记....”
江洺海甚至能看清每一个字。
“如果能杀了她，那么梁杉一定就只会对我一个人那么关心了。”
“如果没有她，什么都会好的。”
“我要烧死她。”
“她不是要画画吗？”
“那就在画室里面待个够吧。”
“用那个女人对待我的东西就好了，把她弄晕。”
“把她弄倒，锁在画室放画笔的柜子里面。”
“学校的监控没那么多，甚至装了也都没打开。”
“午休的时候请假，用这个借口，出校门走到学校垃圾场的洞那边。”
“学校围墙那边还没有装监控。”
“我只需要把自己伪装好。”
“在她睡着的时候点一把火就好了。”
“把门锁上！把画室的钥匙拿到手！”
“亲手杀了她吧，就像你杀了你妈妈那样。”
赢娈阳的面部扭曲着，他开始压着嗓子低声的笑，最后压抑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也就是说是赢娈阳杀了他的母亲。
而他的父亲却顶替了他的罪行？
真正的恶魔。
江洺海只能这么评价。
但江洺海注意到了，他收集到的那本日记里面没有这一页，甚至仔细一看，赢娈阳正写着的日记上也没有详细标注时间。
“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写了两本日记？”
赢娈阳直到笑出泪花才停下来，躺到床上入睡了。
江洺海眼前的一切再次变换。
而这次他看见的仍是一间教室，而站在他面前的是楚柚黎。
“穿过这里，就能回去了？”
楚柚黎出声问道。
江洺海望着她那因为剧烈运动而通红的脸，张了张嘴。
他回来了？
他回溯到了也许是二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前。
这是他送楚柚黎离开的节点。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只要和之前一样，让楚柚黎离开.....
“你太天真了，江洺海。”
紫神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耳边。
还要这么做吗？
去牺牲楚柚黎，不就可以到办公处了么？
你在犹豫什么？
江洺海喘息着，他明白，只要他开口让楚柚黎和他继续行动，楚柚黎绝对会同意。
而且牺牲楚柚黎，也不会影响江洺海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王霭。
楚柚黎对江洺海来说只不过是个NPC，是个不存在于现实的人物。
江洺海正想说什么，却又迟迟没有把话说出口。
刚跨入门半步的少女却回过头来。
“对了....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你不是王霭，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