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忏悔者
江洺海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楚柚黎准备离开之前想说的是这句话。
面对少女那澄澈的双眸，江洺海只能点了点头。
“我...确实不是。”
“那就对了。”
“从昨天那堂课开始，你就代替了王霭吧？”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王霭的身体。”
“但....”
楚柚黎的脑海中迅速会闪过“王霭”做过的事情。
他确实不像王霭。
但他告诉自己规则，和侯靖谈判，以及带自己逃跑。
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选择置身事外，可却仍然伸出援手。
“但我想，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楚柚黎说着，指了指江洺海的眼睛。
“因为你和那家伙的气质不太一样....所以还挺好辨认的。”
“你现在不打算离开吧？”
江洺海望着二楼拐角处飘起的点点火星，叹了一口气。
“柚子姐，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你。”
“我代替他，是为了解决一些事情，只不过说来话长了...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你先离开这吧，我会保证把王霭送回来的。”
江洺海说罢，正想转身离开，但楚柚黎的回复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需要帮助，对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这里，但你从接触我开始就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刚刚拉着我跑的方向，最开始其实是去办公楼的，但又绕路来了这。”
“那里很重要吧？但你改向的原因....”
“是因为担心我？”
“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
“所以，就当我是为了报恩好了，还有....万一你没逃出来呢，我也不想让王霭死在这。”
“我能帮你做什么？”
望着面庞坚毅的少女，江洺海内心五味杂陈。
他要楚柚黎帮的忙，很那可能会搭上她的命。
虽然能够回溯，但谁又能保证下次回溯，就一定能救下来楚柚黎呢？
江洺海深吸一口气。
冷静下来吧，江洺海，现在还没到绝境。
线索和规则没收集齐，但并不妨碍真相此时已经拼接的差不多，仅剩下一些细节没有完成。
如果他想的没错，那么“通关副本”的要求，就是揭开真相，并将其公之于众。
所以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上。
燃灵已经快到了。
这时候再纠结于需不需要用别人的性命做赌注，已经毫无意义。
再这么纠结下去，他们都会死。
为什么要犹豫呢？
他还能够回溯，那么凭什么他就一定要以牺牲他人的方式来通关？
这是真人秀，也是游戏。
“那我凭什么要按你说的方式来通关？”
江洺海抬起头来。
既然他不想去牺牲别人，那他赌自己的命不就是了？
知道燃灵拥有快速移动以及远程攻击手段过后，他绝对能够在燃灵手下拖更久。
那就再赌一把吧。
赌赢娈阳过来的目的是救他们。
楚柚黎看着江洺海的目光，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仿佛王霭与江洺海重叠在了一起。
“柚子姐，你就跑去主任办公处找赢娈阳，说到那张合照的地方来找我，他一定会来的。”
“那你呢？”
“我负责把它们引开，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放心好了，我会完好无损的把这家伙还给你的。”
江洺海指了指自己。
楚柚黎看了江洺海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她明白，相较于她要做的事情，当诱饵的江洺海是九死一生。
但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相信“王霭”了。
“如果是王霭，他应该也会这么做。”
江洺海对楚柚黎说道。
“那么，跑起来吧！”
江洺海与楚柚黎开始分头行动，楚柚黎迅速从走廊另一侧的拐角下楼。
听着楚柚黎远去的脚步声，江洺海冲进男厕所将自己浑身上下再次淋了个透。
“赢娈阳.....”
江洺海让楚柚黎去找赢娈阳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行动。
显然他没必要为了王霭冲进火里来救自己，如果是为了灭口王霭，那么冲过来多此一举。
让王霭发现日记明显是赢娈阳有意为之。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在刚刚读取的记忆中，赢娈阳分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谁会期待恶魔大发善心呢？
但他只能希望赢娈阳是来救自己的了。
他别无选择。
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在渐渐升温。
“梁杉！！”
“你听得见吧！”
江洺海对着楼下大吼着。
“来找我啊！”
“赢娈阳在我这边！！”
不知是否是因为听到了“赢娈阳”的名字，江洺海兀的感觉周遭的温度开始飞速的提升。
“吼！！！”
燃灵在尘烟中发出饱含怒火的嘶吼。
江洺海挥舞着手臂，试图吸引更多燃灵的注意力。
“是赢娈阳杀了你们，对吧！”
“那就去找他啊！他就在我这！！”
江洺海这一行为的确十分危险，但他必须要把燃灵的快速移动给逼出来，这样楚柚黎才有机会安全的离开。
而正如江洺海所预料的。
燃灵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
“他到三楼的火苗处了！”
江洺海心脏狂跳，开始往走廊的另一头奔跑。
熟悉的狂奔下楼，但这时江洺海更多的是凭借感觉掌握方向。
雾里无法准确辨认方向，但在经历过多次他人的记忆后，江洺海发现自己已经对这片校园相当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就读于这里一样。
江洺海一边奔跑一边时不时大吼一声，这是为了确保燃灵在紧跟自己，也是为了让赢娈阳确认自己的方向。
江洺海恨不得四肢并用，好让自己跑的更快一些。
“声音小了....它刚刚才用过移动....”
“也就是说——！”
想法在脑中产生的一瞬间，江洺海向前扑去，贴着地面。
几乎是同时，一道箭状的火焰自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感受着耳朵的灼痛，江洺海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站起身来。
他发现自己距离合照的树距离已经不远。
“赢娈阳也该来了吧.....”
江洺海嘀咕着，确认周围火焰的蔓延程度。
“王霭！！”
某人的呼喊声穿透烟雾。
“王霭——！”
“王霭——！”
江洺海听到了王霭记忆中熟悉的声音，是赢娈阳到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布条燃烧的原因，江洺海发现四周的雾气都散去了不少。
那个平日里算是和蔼的德育主任此时喘着粗气，举起布条正向自己靠近。
二人对过眼，没接着交流。
赢娈阳挥了挥手示意江洺海跟上。
江洺海便顺势走到赢娈阳身侧。
因为布条仍在燃烧，尽管江洺海还能听到燃灵的嘶吼声，但声音已经逐渐远去。
二人沉默的走上楼梯，只有脚步声与燃烧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办公楼。
走上三层，江洺海看见了正在办公处门口焦急踱步的楚柚黎。
看见二人平安返回，楚柚黎小声呼了口气。
江洺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如果没有楚柚黎的帮助，估计赢娈阳是一时半会不能从雾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他赌对了。
赢娈阳走进办公处，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将自己转过去望着墙壁。
江洺海看着扫视着环境，左手边的墙上是许多学生的照片，而右边的墙上面赫然贴着一张纸。
【获得规则：主任处守则】
1.午休时间为1:00-2:30，期间至少有一位主任留守在此处
2.午休期间确保各巡视老师身上至少拥有一块布条与一个打火机
3.同意巡视老师的需求，无论其是否还活着
4.午休期间办公处内不存在其他人，如遇异常请无视
5.午休期间请留守办公处的主任请时刻保持清醒
6.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学生的学习
【规则：4/6】
“这一周是第二次来这了。”
赢娈阳先开口说道。
“你已经了解我不少了吧？”
“您是指杀人如麻的恶魔，还是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老师？”
赢娈阳低声笑着，那笑声与二十年前无异。
“都查到这么深了？很好。”
“为什么要救我们？”
江洺海缓缓走近赢娈阳，用手指着办公桌。
“对于你来说，让真相继续隐藏，不好么？”
“保护学生，是老师的本职工作吧。”
赢娈阳此时转了过来，他的眼中此时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我在学业有成后回到这里，改变这里的学习环境....”
“就是为了你们能够.....”
“你该不会觉得这么做是在赎罪吧？为了我们？”
江洺海打断了赢娈阳，一拳砸在桌上，震的办公处一抖。
赢娈阳没有理会江洺海的质问，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看见你们右手边那面墙了吗？自我上任以来，我的方针政策让这个学校出了三十个华大学子，每年的重本录取维持在80％以上。”
“我为了这所学校近乎付出了我的一切。”
“这他妈和你干的畜生事有什么关系？！”
江洺海只感到怒火中烧，知晓一切的他愈发觉得赢娈阳虚伪。
“你在假仁假义给谁看？！你让两个本来应该有大好前程的人，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断送了性命，你有什么资格说学业有成？！你不过是夺走了他们该有的人生！”
赢娈阳的反应终于不似刚才那般平静。
“我夺走了他们的人生？梁杉本来就不会死的，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姜祝蝶，他怎么会死？！”
“你还真够执迷不悟啊？那姜祝蝶做错了什么？！”
“她.....”
赢娈阳的脸上表情变幻着。
他们之间的争执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我承认你为这个学校，这个地区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但这和你曾经干过的恶事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这样做，那些事就会消失，就会不存在吧？”
江洺海步步紧逼，他丝毫不担心赢娈阳会暴起，以他的体能还不至于打不过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性。
赢娈阳兀的站起来锤击着办公桌，他呲着牙，眼神中又显露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那我再问你，你又为什么把那本日记放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
“是因为你想让它被人发现。”
江洺海的语气又缓和下来，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尽管他并不相信赢娈阳会回心转意。
赢娈阳听到这里终于抵抗不住内心的煎熬，瘫坐在地上。
“我是....我是....那天我点完火，出来在校门，假装又折返回去，我想确认梁杉是否安全。”
“梁杉出来，看见我却问我姜祝蝶在哪，然后他就又冲进火场里。”
“我放心不下啊，我就冲进去跟着他。”
“他凭什么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当时恨他，又恨自己为什么没比过她。”
“我就....砸断了他的腿，想把他带出去。”
“但房子那时候烧塌了，木头把我俩隔开，我救不了他。”
“我就跑了。”
“从那天过后我就在想，如果当时我没这么做，是不是他就还活着。”
“我后悔了。”
赢娈阳说完，更是直接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江洺海听完赢娈阳的忏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并不可怜赢娈阳，甚至觉得赢娈阳只不过是在自我感动，他的忏悔就像是鳄鱼的眼泪。
不过看样子，赢娈阳是不会干扰他的行动了。
“那本原本的日记呢？”
“在抽屉里，还有布条，你应该知道用途了。”
江洺海走到办公桌旁开始翻找，在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几条灰黄的布条与两个打火机。
【获得道具：灰黄的布条】
【被裁剪过的布条，来源是北善泉的校服】
【获得道具：使用过的打火机】
江洺海拉开第二个抽屉，一本形似之前记忆中的日记安静的躺在抽屉内。
【获得线索：真正的日记】
“我们走吧，柚子姐，可以回去了。”
江洺海揣好布条与火机，招呼着楚柚黎准备离开。
楚柚黎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赢娈阳，刚才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赢娈阳不会后悔他做过，只会后悔他没做的更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