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状而言,你有所谓明确的人生目标吗?”
曾经有个人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人生很长,若没有一个目标作为人生的支撑,路上可能随时会迷失方向。
但是我的人生从未发生过偏离正轨的迷路。
我想我的人生会一直无风浪的平庸下去,究竟要持续到何种程度我也不知道,至少现今我已坦然地接受了现实,既不埋怨也不悲观。
一旦人接受了自己的无能,那他将无法再次倒下去。
然而,这个世界似乎只允许追求巅峰落到平凡位置的人存在,而不允许从一开始就追求平凡的人存在。
很多人,特别是关系有一点,但没多少的人,十分喜欢对我这类平庸的人评舌论足,想要通过贬低他人来拉出自己微不足道的优越感。
我从未真正意义上在意过。装作故意被他人贬低到这件事我演的很好,没有人对我产生怀疑。
即使没有人的影响,整个社会也在冷眼看人,不过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才会受伤。
我的时间在重复,但并非原地打转的止步不前。
我的一天被复制成完全相同的三天,只有经历三天重复后,时间才会进入下一天的往复。
在循环的前两天里,无论我做什么,对世界而言不会留有任何记录,除了我的记忆之外。至少我没有遇到突然跑来跟我讨论这个非现实现象的人。
该现象的源头不过是一个幼稚孩子随心写下的愿望罢了。
互联网不发达的小学时代,谣言往往为了给人们排解无聊的日常突然出现。可能一开始是客观的真实事件,但经过几十张甚至几百次的传递,信息的原意早已变模变样。尽管如此,我也曾听信过无聊的谣言。
“在图书馆找到会发光的书写下自己的愿望就会如愿以偿。”
虽然我从小时候就没有什么朋友,但不影响我仅用耳朵听到谣言。
经常作为观光客进出图书馆的我,加上孩提时代的好奇心,每次放学进入图书馆,我都不自觉地留心「会发光的书」,甚至发展成主动寻找。
现在以成人的思维解析一下那句话,马上会发现很多疑点。图书馆没有特指,发光的颜色不清楚,愿望的实现方式不明所以。
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实际上我并不想实现什么心愿,只是「寻找」这一行为感觉很有意思。
万万没想到,我真的发现了谣言中所说的「会发光的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只是镶着玻璃颗粒在书封上,吸收光线反射出五颜六色的颜色的笔记本,感觉商店里就能买到。然而,里面的内容确实让人有些震惊——全是英文。往后翻,能看到世界各国的语言,并且不同于前面部分的整齐印刷体,是手写体。
当时的我根本看不懂(现在也看不懂),不过写字还是会的。
写下的愿望内容和一只猫有关。
找到「会发光的书」的前两天,我在公园发现了一只像肉干一样硬邦邦的、被零下气温冻死的猫。
记得老师在课上讲过,小动物的生命和我们人类一样,要与它们和谐相处,不能欺负小猫小狗。老师这么说,自然考虑到我们平常能见到的只有猫猫狗狗,为了不让我们受到伤害才叮嘱我们不先伤害它们。
尽管我当时对死亡的概念理解的不透彻,但我依然觉得不能奔跑,不能吃东西的小猫好可怜。想到自己可能也会早早死去,看不了故事书也不能说话,我便在那块硬邦邦的小猫遗体上看到了自己躺在雪地的身影。
因此,我受死去的小猫的影响,最后在笔记本的空余部分写下了愿望——我不想早早的死去。
只不过是幼小孩子一时头热写下的愿望,没想到真的会实现。
或许是写下的内容太少,愿望的实现方式毫无人情味,完全使用了另一种方式增加我的生命时间。
我的接受能力异于常人,这得益于科幻小说的影响。
最开始,我认为世界原本的运行方式让我发现了,但我不敢吱声,生怕被穿西装戴墨镜的人抹杀掉。
回到正题。由于我特殊的时间流逝方式,前两天重复的劳动成果会被抹消,于是在多余的两天里休息,在真正的一天里工作便是我目前的生活状态。
做一天工休两天假,如此懒散放松的时间安排找不到抱怨的地方,自然也无所期待。
在其他人眼里,我的休息叫做旷工,但是我可以顺着时间重复等待他人的记忆消失便能轻松躲过责骂。实在不错。
过去在只属于我的休息日,一躺下来,刷着手机就是一整天,真要我回忆具体浏览的信息,根本凑不出画面。
半年前开始,我把学生时代丢掉的阅读兴趣重新拾了起来。
休息日看书,烦闷时散步,偶尔进网吧泡两个小时,感觉上还算丰富。话虽如此,看书的时间占据了我时间规划的大片板块。
夏天的租房没有空调,图书馆简直是给我这类人打造的,所谓的枯不枯燥全部取决于当天手里的书。
生存只需考虑本质,生活要考虑的就多了。
我的工作归类于体力劳动,不需要考虑下班后工作上的事情。
我的朋友没有深交的,不需要考虑日常中加深联系的巩固行动。
我的恋人还不存在,不需要考虑花费精力照顾她人的心情。
人一旦放弃了社交,恋爱,工作,时间便会富裕起来,而我的富裕是人们的3倍。
世界上本没有那么多事,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添的。
我使用多到浪费也不会被任何人责怪的时间悠闲地感受时间的缓慢流动,不主动伤害他人,也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人的伤害,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直接说结论,我被跟踪了。
第一次发觉时是在图书馆看书。那天,我从故事中抬起脑袋,脖颈后感到一阵发凉,我迅速观察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起先,我以为是错觉,但是这份我误以为的错觉跟了我一路。
仿佛被狙击手透过镜片穿过几百来米死死盯着,随时会死在枪口下。
虽说我有些慌乱,但还不至于到神经质的地步。
首先我可以肯定欠人钱的情况不存在,与人建立敌对关系的情况也不存在。其次我的口袋钱不多,高风险低回报的工作,劫财者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最后,我绝对不可能患有被害妄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并且也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那类人,毕竟我的日常生活只有这么健康了,如果还患上精神疾病,地球上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疯子了吧。
难不成跟踪我的是怨魂恶灵的不干净东西吗?
一旦产生胡思乱想,大脑就会在平常使用不到的地方活跃起来,结合自身的非现实现象,我更加确信自己假想的事物真实存在。
我在网上找了些驱邪仪式的视频并学着操作了,但是依旧没有摆脱被跟踪的错觉。
跟踪者似乎只会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投放冰冷的视线,行人稀少的住宅区则不在。
如果有特别目的的话,人少的地方更好下手吧。如果没有,那跟踪的前提即不存在。真搞不明白一个人跟踪另一个人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因为无聊加好奇,我开始对抗起跟踪者。
隔天「第一天」,我确认了自己被跟踪后,特地选了人流量较高的地下商城闲逛。
人多的地方容易隐藏气息,相对的行动不便,容易被人流冲着走。事实就是如此。
待我从各色的衣物摩擦中挤出,回到地面,已是满头大汗。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寒冷的视线依旧回到了我身上。
人群太喧闹,我没有留意跟踪者的视线,但是它能穿过密麻的人群跟着我,绝非等闲之辈。
同一天的「第二天」,我换上看起来能帮助我跑得很快的运动鞋,只身走在行人极少的新建小区步行道,装作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样子故意露出后背吸引跟踪者上钩。然而,我因为把注意力放在周围而忽视了前方,好几次撞到电线杆。
如预料的那样,跟踪者不会在没有人做掩护的地方现身。
「第三天」工作,我偶尔能从某个地方感受到明确的视线。就像别人盯着你,你也会不自觉地回应别人的视线。
这期间,我的工作增加了「抓住第三者视线」这件事而变得不再单调,似乎完成这项任务我能够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就感。
不想承认,自从被跟踪之后,我做出了与之前不同的打发时间的行动,渐渐地我觉得被跟踪了也无所谓,反正也找不到人。
过去了一周,我依然完好无损的活动着。没有什么比安全更完美了。可以的话,我真不想习惯这种事情。
这天「第三天」,七点钟下班后,我换掉服务生的工作服,毫无顾虑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直到现在已经被跟踪了十天,我还是不知道跟踪我的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工作时偶然会在店内感受到让人不舒服的视线,但想要捕捉那道视线时,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最近我刚知道,我在发现他人刻意的视线这件事上似乎天赋异禀。当然,除了跟踪我的家伙,至今都没有人给我投放过这么强烈的视线。
回到住处点外卖和自己在外打包快餐是一个性质,因此,路过饭店,我打包了一份十块钱的快餐。
明天又是只属于我的双休日,又是随意度过的时光。记得毕业后我就以这种悠闲的状态生活了一年。
学习为了就业,工作为了赚钱,赚钱为了生存,生存为了工作,工作又为了赚钱,如同撸管一样的重复,不断的循环,找不到尽头。
或许世界的本质即是永无止境的循环,说不准现在的我已经是死去之后重生的第100万次也说不定。最近科幻小说看多了,不知不觉又冒出了奇怪的假想。
扑通一声,我的肩膀和迎面走来的行人稍稍撞了一下,相碰的角度不足以让身体停顿下来。想要道歉时,对方却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
话说今天大街上的人似乎比平常下班回家看到的还要多,光是简单的步行我就得小心地闪身,以免手上提着的晚饭被撞烂。
人群的嘈杂声夹着一股随波逐流的感觉,好似给人融入社会的错觉。
我习惯性戴着耳机播放隔音效果很好的电子音乐,减少世界的吵闹。
每每戴着耳机,跟踪者的存在也被音乐所隔绝。
有时我不禁这么想,会不会跟踪者只是我幻想出来陪我打发时间的存在。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可悲的想法。
正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我忽然发现对面街头的人群几乎都是男女成群,两两牵手,表情幸福,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耀眼。
我好似装作切音乐一样,自然地掏出手机打开日历,没瞎的话,今天应该是七夕。
我将音乐音量调大两格,小心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尽管我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我依然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所在的空间。
一股仿佛自己是混浊异物一样的感觉冲击我作为人类的存在。要是没有电子音乐的鼓点打着节奏分散我的注意力,现在我可能汗流浃背了。
我并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呆在这种洋溢着幸福的地方,不然会减少别人的幸福指数。不,或许是我弄反了。
一只手提着路边买的廉价快餐,戴着耳机不注意周围目光,孤单地站在满是情侣氛围的人群中的家伙,反而衬托了他们的幸福。
我撇头看向旁侧,企图在人群中寻找和我一样落单的家伙,以达自我欺骗般的心理安慰。然而,视野所及之处无一不是手牵手的情侣。
对面的交通信号灯依旧闪着刺眼的红光。到底是哪个设计师把过斑马线的红绿灯的秒数设计成不显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让人怀疑时间静止了。
夹在这般氛围的我开始思考起哲学的问题。
为什么仅仅是没有恋人的人就会产生低人一等的想法呢?寻其根本也只不过是自我悲观罢了。还有,社会人为了巩固自己拥有恋人就要高级一点的地位,不断让自豪成为炫耀和攀比,让拥有恋人这件事成为一种高等的攀比门槛。
老实讲,换作平时我几乎对他人漠不关心。就算有人在我面前显摆自己一个人钓多少只鱼,我也不屑一顾。但今天的节日以及刚好走进的氛围实在让人难以完全抹消外界的干涉。
绿灯亮起时,我抬脚跨了一大步,用比平时都快的速度从人群的最边缘沿斑马线划定的区域,走到对面的街道。
今天的街灯格外亮眼,让人分不清方向。我微低着头,极力避免与路上那些眼里闪着幸福的人对上视线。不知不觉走到公园门口,可是今天的公园散发着与以往不同的氛围,我无法靠近。
我抄了条小路,走远路回家。
真不想承认,焦躁的原因是在他人身上观测到的幸福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反射我的空虚。
尽管走到几乎没人的小道,这份复杂又能理解的焦躁依然像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脖子,令人窒息。
最终打败我的焦躁的是饥饿感。我在路灯照耀下的路边,借着不远处便利店的光源打开了还残有余温的快餐盒。这画面实在落寞,但我却享受这种合情合理的感觉。
便利店的招牌上亮着「24h」的字样,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店。白色的光源源源不断地透过玻璃照亮周围的自行车和电瓶车。光顾其中的大多是家庭主妇,约会的情侣自然不会选择这种不解风情的地方。我猜测晚上的宾馆是满预约的。
清空餐盒后,我有素质的找到垃圾桶把它了丢进去,甚至在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前犹豫了两秒。
一方面为了饭后消化,另一方面为了晚点到家倒头就睡,我重新戴上有线耳机,双手插兜,缓慢地走在黑夜中,向家的方向移动。
像今天这样的傍晚散步并非外界的干涉让我情绪化而付出不理智的行动,因为存在哪一个地方都一样。
每次从外面回到住处,迎接我的只有门框与房门碰撞的声音,以及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在外面,只有那为了生存而带着因扭曲得伤痕累累的面具,发出无人发觉的碎裂声。
到底哪里是外面,哪里又是里面呢?
所谓能回去的地方,不过是由混凝土搭建的盒子,供人在夜晚睡觉时不受寒冷和危险侵害。这样的地方,只要有钱,住哪里都一样吧。
傍晚的路灯亮得整整齐齐,从近有远,仿佛指引找不到归路的人走向看不见的终点。我的影子一长一短地闪烁在我的脚下,给自己的前进显现着运动的参考。
只有路灯照耀下的夜晚,我才不是一个人。
转过拐角进入住宅区的安静道路,路灯的照明变得稀少,两旁的建筑忽明忽暗,给人陌生的感觉。
抬头望着头顶的光,分不清是路灯还是太阳,几只飞蛾绕着光源无力地飞行。
或许是仰头让耳机线蹭到衣服,左耳的耳机掉了下来。一只耳机有音乐的声音,一只耳机有空气的声音,感觉大脑要飞出头颅一般。
我掏手机关掉音乐,收好耳机放进口袋,看向不远处那栋租房的二楼。最里边的那扇门的另一面便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道仿佛要凝固黑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发现我了吗?”
尽管这句话没有主语,我也知道说话的对象是谁。
我以条件反射般的迅敏立刻转身,同时后侧两步距离,将自己身体的一半藏进黑暗。仅仅一秒不到的瞬间,我就盯着灯光外的黑影,在脑中进行时间加速一样的推演,想象跟踪我的家伙的模样。
然而,想象的画面跟不上眼睛获取的画面。
最先迈入灯光照耀范围的是一只穿着高帮运动鞋的脚,接着是比成年男性小好几圈的膝盖,然后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少女的面孔。
只有两步,一名少女占领了路灯的所有光源。
少女的长发在光照下黑的纯粹,而脸庞在黑发的反衬下白的吓人。
“你是什么人?”
回过神,我用带有些许惊恐的警戒语气问道。
“我是只属于你的死亡。”
说话的同时,那双直视我的眼睛宛如黑夜中吸尽周围所有光线而散发出暗红色的宝石,美得不像人类能拥有的。
与此同时,我感到了像是冰锥刺穿心脏的寒冷。
不明所以的感觉让我切断思考,转而代之的是头也不回的冲上那间带有防盗门的屋子。
不知从哪里浮现的预感告诉我,再多说一句话,我一定会被少女直接杀掉。
虽说我跑的超快,但我找遍自己的情绪也没发现恐惧。我觉得扯上关系,一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晚,我拿着武器在门后坚守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自那天之后,那名奇怪的少女完全不演了,每天都不定时的出现在楼下。她既不直接果断地找上门,也不主动消失,只是呆呆的站在楼下往上看。
据我观察,少女单薄的服装下藏不了攻击性武器,并且每次出现都双手空空,而且身形娇小。真要攻击我,我的胜算反而更大。虽然没学过武术之类的防身术,但是像街头打架般挥动拳头我还是会的。
等下,能自然而然的想要对女性使用暴力的家伙应该是人渣吧,而且还是看起来扛着就能搬走的软弱少女。
为了该死的工作,「第三天」时我还是下了楼。少女像路灯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无神的眼神到底在传达什么信息,我无法解读。
把别人当空气无视对方这件事我十分擅长。待我顺利通过后,回望少女,只见她一直望着我。
为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为了不长时间暴露在被监视的范围内,我特地在图书馆呆到晚上才回家,但是那名奇怪的少女依旧现在了图书馆。
据我观察,少女看书时,无论是翻书的动作还是压页的力度,无一不透露着书虫的气质。
好比自己爱惜无比的物件被人小心对待,任谁都不会讨厌这样的人,我在心理上对少女松懈了一点点的警惕。
我与少女紧相互远观但从不靠近的接触状态,持续了五天(换成我的时间即是15天),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对方。
我像往常出门工作,经过少女时原以为能像之前一样顺利通过,但少女明显地向我搭话了。
“一点不好奇我的存在吗?”
由于事出突然,我踏着的脚顿了半秒,接着又迈起了脚,无视她的搭话。可是这次她光明正大地跟了我一路。
快要走出住宅区,我终于忍不住回头。
少女碎碎的刘海遮过半颗眼睛,整体给人死气沉沉的印象。非要给个定位,大概是阴暗型角色,不过少女抬头注视我时,那双宝石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她身上的气质。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要实现我的愿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需要你作为第十万个人被我杀死才能实现。”
“啊?”
没等我多问少女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我是带来死亡的存在,在你第一次被我发现时,人生的时间便进入180天倒计时。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你会以极其痛苦的感受自然死去,但若通过我来下杀手,有关死亡的一切痛苦将全部消失,如同睡在摇篮里一样安心。”
少女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明天是明天」一样的客观事实,有种强大的说服力。
愣住的三秒后,我硬是挖不出自己的怀疑。出于常识引导行为,我还是问了一句。
“你没在骗人吗?”
“不骗人。”
“那为什么只是跟踪我而不直接杀掉我?”
少女微微低下头,碎碎的发丝自然地垂下,盖过她的眼睛,连同本就没有的情感一起。
“观察目标是我的个人兴趣,目的是为了让对方提供有趣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才会赠予对方温柔的死亡。”
“要是无法提供有趣的东西呢?”
“我会在对方痛苦到极点再杀死对方。”
“真是恶趣味。”
我丢下一句话,紧接着转头离开了。少女似乎完成了她要传达的信息,没再继续跟上来。
少女说的话对我起了很大效果。工作时我一直在想围绕在我身上的特殊死亡方式,因此端菜时不小心送错桌被客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不过我的注意力全在思考上,根本没在意事后老板的责骂。
我的人生时间从遇到少女的那一刻迎来死亡的结局,因为少女是一个自私的,只为实现自己欲望的家伙,所以我才正常的活着。
话虽如此,本该存在、并且要泄愤的恨意却迟迟不出现。
最近我脑袋的自我保护机制好像出了不少问题。
被时间不断逼近的我有两种选择,一是极其痛苦的自然死亡,二是提供价值让少女温柔地杀死我。看似二选一,实则没得选。
若结局相同,任谁都会选择最轻松的路径吧。
要不是有痛苦死亡的前提,我帮我的仇人杀掉我自己这件事根本就是疯了。
虽然我的剩余时间有180天,但换成我实际经历的时间即是540天,差不多一年半。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悠闲生存方式,在自己的内心明确理解自己会死的情况下,我依然没有慌张。
下班经过书店,我顺手买了三本书。一想到能看到新书,今天的烦恼便抛之脑后。
回到出租屋楼下,不出所料,那名奇怪的少女又出现了。
她安静地站在路灯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今天多云,星星全被藏在云端之上。微弱的月光反而给这片住宅区带来了更多的死寂。
大概是听见我走近的脚步声,少女缓缓转头看向我。
她的视线每一次都是毫无保留的直视,这让我的视线交汇不到3秒就移开了。
“你只有我一个目标吗,一直缠着我。”
“我很专一。”
这家伙的恶趣味不是一点点。
“想好了吗?”
少女扔出没有疑问语气的话,我顿时感到被眼前那双眼睛看透了,很不是滋味。
“希望你不会失言。”
我刚打开门,少女就毫无客气地闯进我的避难所,但是坐在沙发一角的姿势却意外的客气。
出于工作习惯,我简单收拾矮桌上的空餐盒,用抹布利落地擦拭矮桌两遍,随后把刚买的书从购物袋拿出,叠放在矮桌一角。
我单刀直入地问少女:“说吧,你要我提供什么?”
“在我过去杀死的众多人里,每个人在我的观察下多多少少能暴露一些有趣的价值,但是经过我对死鱼眼先生长达20天的观察,我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找不到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东西。”
「死鱼眼先生」是什么奇怪的称呼?由于太过一针见血,我暗自默认了。还有这家伙对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吧。斤斤计较不是我的专长。
“那怎么交易?”
“……交易吗,在我发现死鱼眼先生能提供的价值之前,先随意好了。”
“要是一直发现不了呢?”
“不存在这种情况。”
少女问我能不能看书架上的书,我同意后她抽出一本书,立刻静坐下来。
我坐到床头,打开手机,用百度搜索「死神少女可以让人类轻松死亡」这样的内容。检索的结果大多是动漫或电影的设定。
我悄悄抬头看了眼少女,然后挂上梯子,打开谷歌,在搜索栏输入了相同的内容。翻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我想要的内容。
如果这是什么整人节目的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吧。
“你的存在相当于死神吗?”
“可以这么理解。”
“那繁琐的交易流程是你们的规定?”
“是我的个人兴趣。我认为死鱼眼先生应该感谢我,我本可以果断杀死死鱼眼先生完成我的愿望,但却坚守原则,各留一步,既让死鱼眼先生完成遗愿,又让我获得满足,两全其美。”
“……逻辑上好像是这样没错。”
“死鱼眼先生不怀疑呢。”
“这个嘛……”
因为自己的身上也存在着非现实现象,所以我很难怀疑其他的非现实现象。
“死鱼眼先生放松点,我不会突然掏出镰刀或撕下人皮。”
“你有什么攻击方式?”
“像呼吸一样运转自己的力量,让人死去。”
“这样吗。”
我半信半疑。
“死鱼眼先生不报警吗呢。”
少女问起来时,我才想起有这么个解决方案,而且本该放在最开始被跟踪时。
“报警能解决问题吗?”
“大概不行。”
“那还是算了。”
“真是坦然。”
“慌也没用。”
“只是因为我是娇小可爱的女性吧。”
“……”
我没回应。
20分钟后,少女关上书离开。待我送她到楼下时,她拒绝了我想要把她送回城市的好意。
“没有人能对我的生命构成威胁。”
说来也是,少女都好几次在晚上出现又在晚上离去,走夜路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问题。我的自作多情完全多余。
少女点点头示意离开,我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目送少女的背影。
好奇怪,这种莫名其妙的相处方式。
路灯照耀下,她的周围一片漆黑,好似整个世界坍缩在只有她存在的小小范围里。
第一次看到少女时的身影,我就产生了与她之间的一种奇妙共鸣,真要解释我又说不上来,也许是看书人特有的吸引感也说不定。
待少女消失在空无一人的尽头。我才想起有点重要的事。
我忘记问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