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词夜说的是手链。
宋清让故意顿了一下，然后看到苏词夜着急而又焦虑的样子，这才心满意足：“当然是她不小心弄断之后，拜托我去修的啊，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苏词夜撑着额头，觉得宋清让分明就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她会拜托你？”
“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
“不告诉你。”宋清让抱胸，“你不是喜欢整天整天窝在店里面吗？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别问我。”
苏词夜搭在柜台上的五指握紧，直接都泛起一阵苍白，但是很快她就收了力气，往后靠，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好在扶住了把手，这才坐稳了身子。
小店里的灯光昏黄，这一刻打在她的脸上，有一半都陷在阴影里，让宋清让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唯一肯定的是，她能从苏词夜的脸上看到一丝……
挫败感。
这个词从宋清让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见到过苏词夜脸上有过这种情绪？
就连这几年的颓废也仅仅只是看着颓废，她还没有看出苏词夜有什么认输的迹象。
但是她宋清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让她感到挫败？
她越来越好奇顾筝和苏词夜之间发生过什么了——
不会真的是被甩了吧？还是不留情面的那种？
宋清让不知道也只能简单的揣测一下，但是看到苏词夜真的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又忍不住上去安慰。
尽管她并不怎么会安慰人。
几次开口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直到苏词夜自己抬起脸来：“你真不告诉我？”
宋清让犹豫了一下。
但是现在好像除了这个手链能带给苏词夜比较大的情感触动以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无论如何，都至少让她从这个小店里走出来吧？
可能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想着跑到她的学院里做个助教。
至少说明她也有再试一试的动力，不是吗？
只不过这些宋清让都不会和她说，即便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阴影总需要一个人自己走出来，她无能为力。
所以。
宋清让自上而下打量着苏词夜，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
苏词夜盯着她看了好久，片刻后，紧绷的身子总算松懈下来，靠在墙上，随手接了一杯水：“你是不是故意来激我的？”
宋清让在柜台外面的座位上落了座，和苏词夜就隔着一个柜台：“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但也可能。”苏词夜回答的不假思索：“但现在看来，你就是来激我的。”
她似乎不需要宋清让的回答，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看了看桌上的手链，又看了看店外漆黑的夜色。
“你还要回去？”
“那不然呢，手链修好了我还要还给她。”宋清让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修我找别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宋清让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
苏词夜当然知道她在说气话。
毕竟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虽然她比宋清让大几岁，但是她在相处中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姐姐辈的——
因为宋清让太成熟也太懂事了。
小时候苏词夜就记得她是那种漠然的性子，就好像身边有一层玻璃一样，隔绝每一个试图和她搭讪的人。
这种隔膜感似乎随着成长越来越明显，宋清让很漂亮，但是很少有人敢接近她——
只是因为她身上的“威压”实在太过明显。
再后来，宋清让喜欢上了射箭，自己抱着弓箭研究，有时候还拉着她一起去。
只有那个时候，苏词夜才在她脸上看见过笑容。
久违的笑容。
所以或许在宋清让的世界里，自己应该算比较亲的存在。
苏词夜也并非不知道这段时间宋清让一直在明里暗里试图让她振作起来，这么主动几乎都快让她怀疑宋清让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可惜不是。
但是她苏词夜也有自己走不出来的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和谁说都没用，她需要自己努力。
毕竟这件事情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谁都没有说过，即便宋清让也曾旁敲侧击过好多次，但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她握紧了手链。
冰冷冷的，好像还带着一点点温度，她分不清是宋清让身上的，还是那个人身上带着的。
“我帮你修。”苏词夜的回答很简单，她抬手把一边的台灯移了过来，缓缓打上光，落在玻璃上。
宋清让松了一口气，也就坐在苏词夜对面，看她准备。
“你还会吗？”
“……很久不修了。”
“那是因为店里没来过人吧？”
“你不是人吗？”
宋清让被哽了一下。
苏词夜在台灯下的侧颜很清晰，她的脸颊轮廓一向干净得让人有些恍惚，宋清让移开了视线。
“只是普通的弄断，修起来很简单。”苏词夜的声音很冷静：“她是不小心弄断的？”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心里没数？”
苏词夜一下子就没声了。
她可能知道，但是她不敢确认。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性子，如果合适的话，她更愿意把自己形容成一只蜗牛，只要一碰到挫折，就会迅速缩回自己得壳里。
似乎只有这样能让她有一些安全感，可能她自己也讨厌这种性子。
可是改不掉有什么办法呢？
手链在灯光下闪着光，苏词夜来回掂量着手链。
“我记得你也有一样的手链，你送她的？”
苏词夜顿了一下：“……嗯，有。”
“那你为什么不戴着了？”
“我，我……”苏词夜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或许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这太复杂了。
她为什么不戴了？是因为害怕吗？
她给不出答案，只能选择逃避。
银色的十字架闪着光，落在她的眼底，这一瞬间，她好像透过那一枚十字架，看到了一个白发的身影。
她弯着唇角，对自己笑得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