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场景不断变化着。
一个战场，两个战场，三个战场，四个战场……
森林、平原、农田、街道……
阵地战、遭遇战、游击战、歼灭战、包围战……
数十个不同战场不断出现又消失。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两个家族之间进行着高强度的冲突，放在我前世的欧洲上，足以使许多国家崩溃的冲突烈度是这两个家族的稀疏平常的日常。
因为死伤大多都是卫兵与雇佣兵，根本不会伤及两个家族中真正核心的家族成员，加上战时经济已经转型完毕，这场斗争已经变成了财力与生产力的竞争。
以及，娜莉娜女士与兰小姐之间的屠杀速度竞赛。
两者都是各自家族的杀戮兵器，两者都是可以决定战场走向的强者，两者都是被当做道具使用的各自家族内重要的“家人”。
而随着杀死敌人的越来越多，经历的战场越来越多，娜莉娜女士的表情也越来越显得冷漠，情感也越来越迟钝。
6年的战争里，除了在观察道具里见到兰小姐时，娜莉娜女士会露出悲伤的情绪外，她对于其它情绪的感受几乎已经麻木了。
没有任何一场胜利是值得喜悦的，无论怎么控制亡灵们屠杀，杀死的也只是或是为财、或是被迫而来的其它人，结束不了什么。
没有任何一场失败是值得悲伤的，因为总会有伤亡更大、更没有意义的下一场失败，一切都会被定义为为了下一次胜利付出的合理代价。
从一开始为死去的家人而哭，到为死去的被胁迫上战场的普通人而哭，到为被波及而家破人亡的普通人而哭，到可以面无表情的控制亡灵生物肆意行动。
同一时间，一直在战场一线屠杀的兰小姐同样也是如此，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漠，每次杀死敌人，她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杀死的不是人类，而且畜牲。
尤其是，每一次她都要面对娜莉娜女士的假身，每一次她都会点到为止。
而每一次她都会被娜莉娜女士的假身追击，她也每一次都要亲手打碎娜莉娜女士的假身。
因为是用魔法提取出的记忆，这些过去里，许多娜莉娜女士本人估计都已经记不清却隐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也被清晰的复现了出来。
我有时可以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随后一次、两次、三次……知道那些身影死在亡灵、其它士兵、或是兰小姐的剑下。
终于，更加主动一方的兰小姐行动了。
一个完全无光的夜晚，娜莉娜女士呆呆地坐在某个地下密室的角落里，房间里没有点灯，她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事物。
寂静、黑暗，只有夜晚，娜莉娜女士的心里才会有那么一丝安心。
突然，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她的耳中，她的身上散发出黑色气息能量，两三具亡灵生物在她身边的地下爬起，护在她的身边。
房间的大门如同白纸一般被兰小姐用右手捅穿，并轻易撕开，依靠着兰小姐左手拿着的提灯，可以看见门外被兰小姐全部打晕的的守夜守卫们。
“……兰小姐……”娜莉娜女士许久未与兰小姐面对面，语气里忍不住带出了些许情感，却又立刻被她封锁回了心里。“请问您夜晚突然闯进来是想干什么？”
6年过去了，两人在战场上对手了这么多次，兰小姐的心里还有那份爱意吗？
娜莉娜女士的理性告诉她，兰小姐绝对没有忘记那份爱，可是她的感性用生物本能的胆怯，使她怀疑兰小姐的感情。
而兰小姐没有多说什么，缓缓靠近向娜莉娜女士。
“请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娜莉娜女士有点像是应激的小动物一般，大声命令道，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些恐惧，一些痛苦。
围在她身边的三具亡灵生物随即行动，其中一具骷髅拉起木弓瞄准兰小姐，粗糙的箭矢快速飞出，另外两具骷髅手持生锈的铁刀冲了过去。
这种程度的攻击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根本不可能影响兰小姐的前进，她只要用力甩甩手，这些骷髅就会直接爬架。
却只见兰小姐不闪也不躲，就只是这么保持着均速缓缓前进，既没有拿出背后的剑刃，也没有防御的动作，两人之间短短数米的距离显得那么漫长。
冲上前两具骷髅的刀刃几乎停在了兰小姐的皮肤表面，弓箭从兰小姐的耳边擦过。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过来！”娜莉娜女士接着大声命令道。
控制骷髅的攻击精度却总是刚好从兰小姐身边擦过，没有伤到对方一点。
“不要……过来……”终于，兰小姐走到了娜莉娜女士的面前。
当走到面前时，兰小姐用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抱住了娜莉娜女士的身体。
“对不起……”兰小姐第一次用那么嘶哑的声音面对娜莉娜女士。“我来晚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娜莉娜女士呆呆地问道，感受着兰小姐拥抱的温暖，与从对方的身体里渗入到自己身体里的、那灼热的情感，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只是这一次不再充满悲伤。
“去森林中，去雪山下，去大海边……”兰小姐列举着她听说过的、了解过的地点，随后说。“去我们家族以外的地方，你也感到痛苦了吧，这无穷无尽的斗争。”
听着兰小姐的话语，娜莉娜女士的身体被强烈地感情驱使着，反过来用了抱住了兰小姐的身体，第一次号啕大哭，第一次渴望自由。
“嗯，带我离开这里吧！”
无光的夜晚里，两位相爱的女士在一盏提灯的照耀下走进森林，仿佛行走在大地之上的星星。
“可惜，这个故事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我有些遗憾的感叹道。
不出我所料，场景再次变化，一个巨大的山洞外，两波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这里。
而被包围住的人，毫无疑问，正是在我的视野里刚选择逃出家族就被抓住的娜莉娜女士与兰小姐，虽然实际上，记忆展示她们整整逃了半年。
身上的衣物已经显得无比破旧，兰小姐手持的武器也有些破损。
不过，以她们的实力，哪怕身上的防具与武器再破旧，也是不可能被这么一群普通士兵解决的。
数十具丧尸在娜莉娜女士的召唤下从岩石之下爬出，兰小姐挥舞着手里的剑刃，哪怕远远地站在洞口，那些人也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压。
感情真是使人变厉害的良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