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如火，连空气也被烤得有些滚烫。
迟耀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锁骨和颈窝处的汗水不断汇聚，最终沿着脸颊的轮廓滑落。
汗水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不消多时就无影无踪。
清北三班的卫生区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绿化带，另一半是操场。
这么大的操场肯定不可能由清北三班一个班处理，而是由高一年级的三个尖子班分别负责一部分。
绿化带里的瓶罐、纸屑和烟头此前已经被陶旭露捡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属于清北三班的那部分操场还未打扫了。
迟耀握着扫帚，将散落一地的枯叶、纸屑和灰尘一一归拢，汗水顺着脖颈流入衬衫，留下一道道盐白的痕迹。
迟耀动作轻柔，倒不是他不想粗暴一点，而是在正午太阳的炙烤之下，地面没有一点水分、
挥动扫帚的幅度只要稍微大上那么一点，地上的灰尘就会随风而起，不仅不好打扫，还呛得迟耀直咳嗽。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难得的些许凉意，但迟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迟耀扭头一看，刚刚用扫帚拢起来的灰尘堆还没来得及扫进簸箕里，又被风吹散了。
待尘埃落地，灰尘撒得满地都是。
得，又白干了。
“咳咳咳。”
操场旁突然响起一阵其他人的咳嗽声，迟耀朝着声源的方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也被扬尘呛得直咳嗽。
“抱歉，老人家。”
虽然刚被灰尘迷了眼睛，老头倒是也不恼，笑眯眯地开口道：“小同学，地不是你这么扫的。”
陶旭露之前带过来的劳动工具里，刚好有个水桶。
小老头看了一眼手上戴着的机械腕表，随后便麻利地拎起水桶，示意迟耀跟上：
“来来来小同志，我教你怎么扫这操场。”
这小老头已经满头白发，但他的眼神深处也带着一种历尽沧桑后的从容与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信服。
迟耀跟着小老头来到了操场旁的水龙头前，接了满满一桶水回来，朝着操场的地面上一泼。
太阳虽然毒辣，但一次性泼上一桶水，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太阳蒸干。
清水触地的那一刻便迅速被污浊的地面吞噬，与灰尘、泥沙、细小的垃圾碎片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污浊不堪的水流。
这些水流在操场上肆意横流，带着地面的污垢四处扩散。
迟耀无语，不是，这明明就更脏了好吗？
看你这小老头一副靠谱的样子，白相信你了！
小老头夺过迟耀手上的扫帚，撸起袖子，动作麻利地用扫帚把污水推向操场边的下水口：“小同志，再去提几桶水来。”
这小老头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算了，提就提了吧，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
那就再信你一回！
一桶水还看不出什么，可这几桶水泼下去，随着小老头一次又一次用扫帚把污水全都推进下水口，这操场还真干净上了不少。
最后一桶水泼上去，水花落地后竟然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随着水汽的蒸腾，空气也不再燥热，好像连气温也跟着降了几分。
地上的水痕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光，宛如大地上突现的细小河流，带来了片刻的凉爽。
“接下来只要等水蒸干就行，”小老头也不避讳，一屁股坐在了操场旁边的路牙子上，招呼迟耀过去，“小同志，快来树荫里休息一下，一会该中暑了。”
迟耀之前还对着小老头的身份有些许疑惑，这老头穿着随意，从打扮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能确定的是，这小老头能进出学校，肯定是学校内部人士。
看他干活这么麻利，估计是学校里的清洁工之类的吧。
迟耀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人家虽然是清洁工，但这卫生区是清北三班的，本来就不在人家的工作范围内。
而且有了他帮忙，确实是打扫得又快又干净。
承了这小老头的情，迟耀自然得回报：“您坐这等我一会。”
迟耀跑到操场旁的自动贩卖机前，想了想，还是买了两瓶脉动和一瓶可乐。
这自动贩卖机虽然卖的种类不多，但有冷、热和常温三档。
谁能拒绝在这酷热的夏天来一口冰镇可乐呢？
可乐当然是迟耀自己喝，剩下的两瓶脉动，一瓶给躺在长椅上歇菜的陶旭露，另一瓶则是给小老头的谢礼。
不管是中暑还是劳动之后，脉动这类运动饮料都是最适合补水的。
小老头蹲坐在路牙子上用手扇着风，见迟耀抱着饮料返回，眼睛一亮。
迟耀抱着饮料在小老头身边坐下，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今天谢谢您了，虽然只是一点薄礼，这饮料就当做是对您的一点感谢……”
“你这小同志真是……”迟耀一时没腾出手来把饮料递过去，小老头倒是一点不见外，伸手接过迟耀怀中的可乐，“嚯，冰的，还挺上道。”
看着小老头一口气炫了半瓶，迟耀愣住了。
不是，这可乐是给我自己喝的啊！
“您一个老人家喝可乐恐怕……”
面对迟耀的指摘，小老头倒是并不介意，哈哈一笑道：“人总得有几个坏习惯嘛，可乐总比抽烟喝酒强吧？”
“您这是诡辩，坏习惯最好一个都别有。”
“不错不错，你这小同志，脑袋倒是转得挺快。”小老头拧上瓶盖，宝贝地把剩下半瓶可乐揣进怀里，“多亏得你这一回，家里那老太婆平时都不让我喝。”
看着小老头拿瓶可乐当宝贝的模样，迟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有点时间，”小老头打了个气嗝，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小同志你为啥大中午的，一个人在这里打扫卫生啊？”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们班老师，”迟耀指向旁边树荫底下的长椅，“搁那躺着呢。”
迟耀继续说：“明明只有周三有空，不知道是哪个校领导定的，卫生区一天一扫。”
“哦？”小老头挑了挑眉。
迟耀替陶旭露打抱不平：“我们副班主任心疼，舍不得耽误我们学生的时间，下午教务处又要来检查，只能一个人提着工具来扫。”
迟耀扬了扬下巴：“这不，因为逞强中暑了。”
小老头摸了摸下巴，帮着校领导开脱：“校领导肯定也是没办法，最近荷城在评卫生城市，上面的压力很大。”
“上面压力再大，照现在这样搞也不行啊。这可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不少班级甚至耽误正课的时间来搞卫生。”
迟耀一针见血：“现在倒是干净了，到最后评完了，不还是一切恢复原状，一地鸡毛？”
“发现问题容易，解决问题难，”小老头倒仍是笑眯眯的，“那小同志倒是说说，你有何高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