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周五要去忙什么啊?”
虽然迟耀尽力让语气听起来不具有侵略性,但殷缠梦之前已经明确表示拒绝,这个时候追问还是多少有些冒犯。
殷缠梦久久没有回应,迟耀侧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殷缠梦的反应。
等等,这家伙摘眼镜干嘛?
摘下眼镜后,殷缠梦的鼻梁和脸颊两侧留下了淡淡的压痕,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和可爱。
眼睁睁地,迟耀看着殷缠梦瞳中的红光亮起——
不是吧,在学校里使用能力?
没有预警,没有犹豫,迟耀还没反应过来,殷缠梦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控制,直勾勾地撞进了迟耀的怀里。
紧紧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竭尽全力地抱住了迟耀。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两颗心,在这意外的碰撞中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迟耀能感觉到,殷缠梦的心脏在狂跳,她的呼吸急促而浅薄,仿佛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殷缠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埋进迟耀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她双手环过迟耀的腰,一股脑地将自己所有的重量全部压上,仿佛要将迟耀彻底揉碎,融合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迟耀已经被殷缠梦多次带回过家,但仔细回忆起来,迟耀还从未如此拥她入怀。
迟耀还是第一次用身体记住,殷缠梦胸前沉甸甸的分量。
说实话,迟耀现在已经不必再在殷缠梦面前假装被催眠了。
黑潮会的危机已经解除,免疫催眠的原因也已经水落石出,迟耀完全没有必要再在殷缠梦面前继续维持这个易碎的、玻璃质的谎言。
可——
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迟耀的衣领,直至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把迟耀困在了放学后的教学楼前。
轻柔的发丝与温柔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迟耀没有动弹,只是静静地让殷缠梦的泪水滑落。
“微信余额还剩两块五,上周的生活费这周还没到账。”
“为什么,我连吃顿饱饭都这么困难?”
“为什么,我连选择自己喜欢的学科都不行?”
“为什么?”殷缠梦带着哭腔,呜咽着开口,“为什么,我连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都做不到?”
其实,殷缠梦的条件是可以申请贫困助学金的。
在宗朝明的操持下,云间中学的助学金每个月比其他学校还要多两百,申请通过之后,贫困生的校园卡中每月一号便会准时到账600元。
虽然这钱只能在食堂使用,但足以让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顿顿吃饱吃好了。
但每一个申请助学金的人,必须手写申请书和个人档案,然后由学生代表和班主任组成的民主评议会审议通过后,才会向上提交。
也就是说,殷缠梦不仅得回忆起她的不幸,还得用笔将这些不幸一一写下。
而且,殷缠梦过去极力隐藏的,命运带给她的所有不幸,都要血淋淋地暴露在朝夕相处的同学们面前。
这对殷缠梦来说无异于凌迟。
美其名曰是民主,但其实就是将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自尊心和安全感,当着所有人的面践踏、揉碎、磨至尘灰。
转瞬间,殷缠梦从迟耀的颈间抬起头来,在午后阳光的斜照下,泪水在她脸上勾勒出晶莹的轨迹。
那双平日里总是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让泪水完全落下。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要去普通科。”
殷缠梦在异能科三门课上的天赋有目共睹,如果撇去政史地三科,单看异能科的成绩的话,殷缠梦甚至可以在云间中学里排进前三。
但如果只看普通科,殷缠梦普通科政史地三门都在八十分上下,在全年级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云间中学可是省重点,云间中学的异能科前三,不说华夏最顶端的那两所高校,至少C9是可以随便选的。
但殷缠梦选择普通科,其实也是必然。
所有异能科的学生都被强制要求做异能测试,而殷缠梦的极危级异能一旦暴露,等待她的就只有狴犴军的监狱。
殷缠梦静静地叙述着,语气淡得仿佛在讲述其他人的命运:“分班以后,我应该就见不到你了。”
因为提前被霸下军看中,迟耀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异能科。
迟耀和殷缠梦两人之间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唯一的交集还是郑铭刚把迟耀拉进去的,清北三班的班群。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殷缠梦原本放在迟耀眉心的视线焦点,渐渐下移。
有人认为,爱是热烈的性,是神圣的婚姻,是凌晨六点的床榻上,被窝内的温存一吻,是围绕身边的一堆孩子,也许真的是这样的。
但对于殷缠梦来说,爱,是那想触碰但又收回的手。
人的血肉皮囊只是让好恶情感开花长草的息壤,但殷缠梦在过去的人生中,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用冷硬的铁皮包裹着自己,将所有情感深深压抑。
她是同学们眼中可靠的班长,是老师眼中自律的优等生,但唯独不能是渴望爱的柔弱女孩。
殷缠梦曾无数次警告自己,理性是行动的灯塔,情绪只是行动的燃料,智者以理智指导行动,而愚者只会被情绪左右选择。
然而,一个念头却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反正马上就见不到迟耀了,稍微过分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殷缠梦脑海的一瞬间,压抑至今的情感如猛兽出笼,瞬间冲破了理智的枷锁。
殷缠梦终究还是动了凡心。
殷缠梦望着迟耀棱角分明的脸,视线落在迟耀那因为干燥而有些起皮的唇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决绝地吻了上去。
说实话,这个吻并不怎么轻柔,一点也不浪漫。
这是殷缠梦的初吻,粗鲁、笨拙,没有一点吻技可言。
对于初尝此道的殷缠梦而言,它更像是一次笨拙的撞击。
由于没掌握好力道,迟耀的牙齿碰破了她的嘴唇,一股腥甜的滋味瞬间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很快,殷缠梦就找到了诀窍,用舌头撬开了门。
两块柔肉无声地搅在了一起,于是,津液就成了流淌的语言。
殷缠梦把迟耀深深吸入,然后把他的五脏六腑一样一样掏空。
一种原始的本能,烈火般地燃烧着。
在用禁情割欲的教室里,在墙壁上挂着的伟人画像、课本封面上奔腾的壶口瀑布的注视下。
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她却在这里像野兽一般,贪婪地索取着。
什么理智、命运、未来,还有少女的羞耻心,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全部烧成了灰烬。
当殷缠梦终于松开迟耀时,长长的分针已经扫过了六分之一个圆。
殷缠梦笑着,然而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笑容牵动伤口,让眼泪和笑容一起出现。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迟耀的脸颊,用指腹一寸一寸地记住迟耀的模样。
“迟耀,对不起……”
“还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