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姐，我回来了。”
回到家，迟耀将书包随手一放，拎着泡芙在家里四处寻找洛舟芷的身影。
“洛姐，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洛姐？”
但迟耀寻遍了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没有发现洛舟芷。
迟耀拨通了洛舟芷的电话，她的铃声却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响起。
洛姐这是去哪了？怎么连手机都没带？
太阳已然隐没在地平线下，晚霞淡去，夜色如墨，悄然降临。
迟耀站在窗前，目光穿过那层薄薄的玻璃，落向后院那片被月光轻抚的静谧之地。
后院中，一盏微弱的路灯散发出柔和而昏黄的光，将这方小天地染上一层淡淡的暖意。
在这光晕之下，迟耀看到了洛舟芷的身影。
她将长发挽成马尾，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而庄重。
洛舟芷正蹲坐在后院里，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火盆，里面跳跃着橘红色的火焰，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
她的手中拿着一叠纸钱，一张一张地轻轻放入火中。
身后响起脚步声，洛舟芷侧脸望去，迟耀熟稔地拿起一叠纸钱，加入了洛舟芷的行列。
两个人的身影在火光中融为一体。
“洛姐，怎么今天烧纸，清明节不是早就过了吗？”迟耀轻声问道。
“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洛舟芷的声音平静而深沉，像是将一枚石子投入井底后传来的回响。
迟耀对洛舟芷的身世倒是有所耳闻，洛舟芷的父母曾经都是狴犴军的一员，负责看押危险异能者。
但却因为一次事故，收容所内的囚犯全部出逃，洛舟芷的父母也在那次事故当中双双牺牲，只留下尚且年幼的洛舟芷。
“要不要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
洛舟芷静静地说着，迟耀静静地听。
“我小时候，是在狴犴军的大院里长大的。”
“在大院里，娱乐方式真的很少，离着城里又很远，大院里也没有同龄人，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乐子。”
洛舟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那会我经常跑到大院后面的山里抓各种虫子，抓回来没地方放，就养在我的床头柜里。”
“床头柜哪关得住，不出一个下午那虫子就爬得家里到处都是，我妈下班回来抄起衣架就追着我打。”
一叠纸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洛舟芷又取出下一叠。
“因为属于半军事设施，大院里不通民用网络，连电视信号也只能收到那几个CCTV频道。”
“那时候少儿频道每天晚上八点半放哪吒传奇，我学着小哪吒从沙发上跳下来，一头磕在客厅的茶几上，你看——”
说着，洛舟芷撩起了自己的额发，额角发根处的疤痕清晰可见。
“缝了6针。我那会也是心大，麻药劲过了之后居然还睡着了，等我醒来第二天天都亮了。”
“看我一直没醒，我妈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守了一夜，她本来就上了一天班，眼睛里都熬出红血丝了。”
洛舟芷将手上粘连在一起的黄纸抖散，一张张添进火盆里。
“我小时候特别馋城里卖的羊肉米粉，虽然是羊肉但一点也不膻，连汤里也全是鲜味。”
“最关键的还是那个辣椒油，用了好几种不同的辣椒来熬，闻到那个味道都直冒口水。”
“那时候哪懂他们的辛苦，我闹了一下午，晚饭都没吃，就馋那一口羊肉粉。”
“那时候哪有什么外卖，老爸下班之后，坐着公交车进城，来回两个小时给我买回来了。”
“说实话，那天的粉一点都不好吃，粉都泡坨了，我吃了两口就扔了。”
“结果我妈气得抄起衣架就要抽我，还好被我爸拦住了。”
洛舟芷笑了，笑容里藏着明媚的悲伤。
“我小时候其实很讨厌烧纸，但每年清明节老爸老妈都非要带我去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烧纸。”
“他们的坟在山上，每次上坟回来我一身都是蚊子包，又痒又热又累又饿。”
“我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面都没见过，我费这么大力气给他们烧纸干嘛。”
“而且烧纸不也是封建迷信，要真是烧给地下的人花，这么多年烧了这么多纸，早就通货膨胀了。”
“我那时候不明白爸妈的执着，但现在我理解了。”
盆中的火光跳跃着，映红了洛舟芷的脸颊。
“烧纸不是为了让逝者安息，而是为了照亮留下来的人。”
洛舟芷脸上的笑容明明那么温柔，却比最浓郁的黑暗还要悲伤。
“抱歉，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的事……”
人在很悲伤的时候，反而很容易笑，或许，笑着的人，是在用最美的方式悲伤。
笑容是忧伤的华盖，笑得越是美丽，越是暴露出那忧伤的沉痛。
“好了，走吧。”
洛舟芷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纸灰，拎起一旁提前备好的水桶，将火盆中的余火彻底浇灭。
“迟耀，多亏有你帮忙。”
“洛姐……”
“干嘛用这种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我，”洛舟芷笑道，“我没事，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洛舟芷的笑容是那么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但却如同夜色中的星光，璀璨而遥远。
人的悲伤各不相同，但都痛，笑着说没事，不过是撒了个只骗过自己的谎。
迟耀望着眼前的洛舟芷，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紧，一中难以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虽然现在暂且安定下来了，但刚穿越时，迟耀也有过兵荒马乱的时期。
织梦者、黑潮会、生死危机，迟耀每天都紧绷着心里的弦，晚上经常从噩梦中醒来，每次醒来额头上都是一层黏腻的冷汗。
是在洛舟芷的陪伴下，才真正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洛舟芷在迟耀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现在到了迟耀该报恩的时候了。
迟耀缓缓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只为更接近她一些。
终于，他站在了洛舟芷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没有言语，只有行动。
迟耀轻轻地将洛舟芷拥入怀中，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不包含任何欲望或者占有，紧紧地，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洛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洛舟芷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放松下来，靠在了迟耀的肩膀上。
“谢谢你，迟耀……”
洛舟芷的声音越来越轻，逐渐融化在迟耀的温暖里。
夜色依旧深沉，但两人的心却因这个拥抱而紧密相连，仿佛两颗漂泊已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
月光如细丝般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身影也跟着变得异常明亮。
洛舟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是这次，那笑容里不再只有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