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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室内,一贯是青淖浦地区特有的晦暗潮湿。
冷竹灰砖铺设的地面,会无限吸收热度,尤其是在夏末的山乡中,接近黎明时的温度冰冷如同墓地。
年华紧紧裹着暗沉色的肮脏披风,进行不晓得第几次的翻身。
夜晚漫长,如同永无止境。
疲惫的身体渴望睡眠,然而不知道是睡床过于坚硬冰冷,还是对未知的明天感到不安,年华睡得很浅,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醒来。
意识从夜晚黑暗浮现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被碾碎般的痛苦,脑中净是朦胧梦境,只留下惊慌与后悔的情绪融入黑暗淡化。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狭窄房间以「绣娘」身分工作的她,双手肌肉简直像是化为枯枝般疼痛,只有今天即使反覆抚摸冰冷的指尖也无法止痛。
身旁的妹妹小龙抱膝而眠。
这个房间有将近二十名同伴就寝。
说是集体宿舍,但已经跟形同集中营的牢房没什么区别。
帮派「新世纪」。
打着「新手互助」、「在这个世界互相帮扶着生存下去」的名号,拉拢成员而建立。
是年华与小龙现在所属的公会。
「停服穿越」之后,城市笼罩着混乱与闭塞气息,突如其来的事件令众人愣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开始那几天,杏花村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争斗,年华认为这是因为许多玩家无法掌握事情真相,期待这可能是某种精心设计的玩笑。
她们姐妹也是完全相同的状况。
最初数小时,她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的数天,她们即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个「为什么」依然没有答案,如今她总算理解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令她忘记自我,因而失去最初几天珍贵到无法挽回的时光。
后续好几天的记忆,老实说处于摸不着头脑的迷雾中。
年华记得当时很饿,不知道进食机制,后来在市场购买几种食品道具,和妹妹小龙分着吃,离开安全区时受到袭击,还没掌握状况就被其他玩家袭击劫掠,夺走所有财物。
千城曾经指导她,出城之前要把暂时用不到的物品全部存进个人据点——如果没有的话至少也要到当地钱庄租用私人仓库。
遗憾的是,年华身无分文之后才回想起这个叮咛。
大多数的玩家努力连络游戏内的好友并收集情报,与熟悉的人汇合。
但她们姐妹两人是初学玩家,没有能够依赖的对象。
她们只想得到一个人,却不敢冒昧地寻找他。
「停服穿越」刚发生那时候或许敢联络,然而「停服穿越」之后茫然自失好几天的两人失去财产,成为这个世界的沉重累赘。
年华认为自己和小龙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或许有些兄弟姐妹之间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双方难免产生摩擦矛盾,但即使世间如此,自己和小龙依然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年华没有想过和小龙争吵,而且总是想帮助她。
这是有原因的。
就读田径体校的小龙在一次比赛中受伤,让小龙失去了再次跨栏奔跑的机会,自那之后,小龙只能依靠拐杖或轮椅才能勉强行动。
年华不是因此可怜小龙而不和他争吵,这场意外是非常不幸的往事,年华有时候还希望能代替她受苦,但这不是年华能改变的事情。
小龙在她这个姐姐眼中,也是开朗又努力的人,即使处于这种境遇,也不会向周围展现愤怒或烦躁的情绪。
年华回想起来,每月两次陪同往返医院的时候,小龙总是聊着天南地北的话题,打趣聊着自己喜欢的漫画或网上的梗。
依照医生的说法,检查时似乎得承受不少痛楚,但小龙不曾将痛苦显露于言表。
年华有时候会想,小龙孩子气的言行举止,其实也可能是贴心的表现。
年华评价小龙是「成材的妹妹」,她在姐姐眼中当然是得意忘形又孩子气,说她是做事不顾后果的笨蛋也确实如此。
不过这个妹妹在本质上可以信任,即使成为运动员的梦想么没有了机会,即使今后会面临更多难关,小龙应该也会走她自己的路。
既然这样,即使两人年纪实际相差也不过几个月,自己也一定要尽到做姐姐的职责,自己是小龙的保护者,年华想具备小龙需要协助时的必备能力。
姐妹之间,尤其是低年龄的姐妹之间难以产生的这种近乎敬意的情感,可说是两人成为好姐妹的要素。
开始玩「鸣神」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小龙因为身体的缘故,外出能够做的事情有限,自然而然地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就变多。
游侠当然也是家中娱乐的重要项目,所以她开始对各种类型的动作游戏感兴趣。
大致将所有室内游戏玩腻的两人,向父母央求之后——并且保证不会影响课业——获准玩线上游戏。
这是能让小龙尽情奔跑的开放世界,小龙乐在其中,年华也对于至今未曾体验的这种游戏感到兴奋。
两人玩一次就喜欢上了「鸣神」。
但也基于这样的际遇,年华很清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时候,身为孩子是一件残酷的事。
这代表着自己不可能尽力实现自己的心愿与想法。
能力不足,无法照顾自己,没人愿意协助,自己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这是令喜爱的对象感到不悦的特征,换句话说就是碍手碍脚。
而且在这个游戏世界,光是「等级低」就等同于罪过,意味着自己是包袱。
——「停服穿越」之后,年华只有远远看见千城一次。
年华看到那熟悉的漆黑隐士袍身影的瞬间,就知道那是千城。
她没能开口呼唤。
因为沾着血与尘埃的千城身旁,是一名释放身经百战气息的拳宗武圣、一名美丽得宛如血色妖精的游侠侍女、以及一位恍若仙子模样的武者少女。
千城有千城自己的战斗。
年华想到这里就不敢靠近。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在任何人自保就没有余力的状况,哪能断言一位只是陪同游玩几次的面识玩家愿意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