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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形容为「小」,也比旧世界学校教室还宽敞的这间大厅,响起丽人们演奏的甜美乐声,以这样的室内乐为背景音乐,房间里的多数人在场中围成一个个的小圈圈。
这里是「逢恩公王府」。
上层一角的「七仙女悦厅」。
年轻才俊们站着开朗交谈,大家千金们占据以优秀品味摆放在各处的桌椅,聊着各种传闻轻声欢笑。
此外还有展现得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嗣、带着苦笑般的阴沉表情的学者后进,外型文弱的官员。
听说今天的晚会是青淖浦贵族年轻人们放下身段的聚会,年龄层是十五到二十五岁左右,合计约四十人出席这场晚会。
“……您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是的。”
不要说晚安毫不犹豫回答隔着小圆桌相对而坐的何雅颂。
何雅颂试着回以笑容,脸部却略微抽搐。
何雅颂并不是讨厌不要说晚安。
这名体格魁梧的才俊基本上沉默寡言,不会说什么贵族的客套话,换句话说何雅颂不用伪装成「雨中淑媛」,谢天谢地。
但她是何家之女。
像这样和特定男性共处过久,不晓得会造成何种传闻,在晚会进行的这段时间还好,想到今后会被说成什么样子,何雅颂就心情沉重。
(这个人明白这方面的事吗……)
眼前的不要说晚安面不改色喝着含酒精的果酿,两人从晚会开始就占据这个位置,然而至今约一个小时都没有进行像样的对话。
短期来看,现状是两人利害关系一致的结果,这么做对何雅颂的好处,在于不用被年轻贵族、才俊与文官们的客套话压得喘不过气。
她是稽查总督何应水的孙女。
在整个秦珑,只有两个家系拥有公王的爵位,是大贵族中的大贵族,这个爵位是秦珑开国天子授与的,以贵族身分制度来说,只有秦珑皇室的阶级高于何家。
这也是为什么何家能身居青淖浦「楚湘总督」首席之位。
这样的大贵族家系之女何雅颂,是许多才俊与文官追求的对象,何雅颂有一个姐姐与一个妹妹,姐姐已经出嫁的现在,何家得由何雅颂招赘或弟弟娶妻而传宗接代,想到这里,就觉得何雅颂成为同年纪贵族或才俊们崇拜、憧憬与垂涎的对象也不奇怪。
(唉……)
她一想像这种事,胃就变得沉重,不禁暗自叹气。
何雅颂把结婚当成遥远未知国度的事。
父母的相处方式若以世间的「夫妇」来形容未免过于拘谨,姐姐和夫婿则是如胶似漆。
何雅颂无法判断哪一种才是真正的「结婚」。
她个人只觉得「和素昧平生的他人(异性)共同生活实在荒唐」,但是立场上不可能不结婚。
其实结婚之后的两人就不能形容为「素昧平生」,只是何雅颂没想到这件事。
顺带补充一点,周围的年轻公子或小姐们看到何雅颂的忧郁模样,轻声说着「何雅颂居然那样怅然叹息……」或是「应该是担忧这个世界的未来吧,真是清新脱俗的女性……」之类的话,但她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话题里的另一名主角不要说晚安,也同样享受着和何雅颂共处的好处,他是如今成为话题中心的「鸣召者」最大势力「鸣召者自治政府」年轻领袖。
其势力约为一万兵力,而且号称每人都是一般熟练才俊所无从匹敌的精兵,换算成贵族辖地的才俊团则是高达数万人的战力,此外在经济规模这方面,或许比不上青淖浦最大的椋杭城,但听说几乎是不分上下。
毫无疑问是忽然出现在青淖浦的巨大势力。
此外,即使除去这些要素,只有不要说晚安这个人,他也是颇受注目的人物。
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在人族是相当高大的类型,却不会给人细长瘦弱的印象,肌肉千锤百链的结实身体,光看就觉得是一流的武士。
只要默默坐着,戴眼镜的知性侧脸看起来很像贵公子,砂色头发也很适合他。
即使除去「鸣召者」的身分,他也已经散发强烈的个人魅力,足以成为贵族千金们好奇与心仪的对象。
前日举行才俊亲善交流竞技时,他穿在身上展现的深蓝色厚重铠甲,各处留着刮痕与烙痕,以美丽铠甲自夸的才俊们,光是看到这套铠甲就迟疑于向他讨教。
要求过招并一探实力的武者们,则是完全沉醉于不要说晚安的高超武艺。
也因此,和何雅颂基于不同意义成为贵族们现今注目焦点的不要说晚安,由于和何雅颂在一起,得以不用受到无训的邀约或卷入棘手的阴谋,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呜呜……)
何雅颂怀恨看向不要说晚安,不要说晚安至今百分百无视于她的目光,却在这时候抬起头,他的视线投向何雅颂身后。
“何雅颂小姐?”
“抱歉在两位畅谈时打扰,请问……方便同席吗?我们带了茶点过来。”
两名少女分别是江州城尹的女儿江过芸,以及彩岩矶司丞的孙女傅有笙,同样在本次的交谊会首度露面,也就是和何雅颂同龄。
“当然没问题……不要说晚安大人,您不介意吧?”
何雅颂以完美的笑容回答,不要说晚安也应对有方微笑起身,为两人拉来弧度优美的椅子,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的举止赏心悦目到令人不当。
(……什么嘛,明明也知道该有的宴会礼仪……所以他也懂得接待淑女嘛,唔……)
两名少女像是松了口气,邀不要说晚安享用茶点,并开始闲话家常。
站在何雅颂的立场,小姐也和公子一样会向她投以崇拜的视线,但至少不会追求她,应付女性比较轻松。
不过,何雅颂完全无法和她们的私生活有共鸣,即使聊到新香水或礼服,何雅颂其实跟不上这种话题。
她不知为何觉得香水很难闻。
香味太重了。
不,真要说的话,没人理会就可能一星期没洗澡的何雅颂自己应该比较难闻,她想以这种个人喜好的角度来解释。
实际上她当然不可能没人理会,侍女每天会把她扔进浴室,香水也是从头喷到脚。
至于礼服,她认为不只穿起来不舒服,而且不是裸露过度就是装饰过度,是很难穿着度日的服装。
何雅颂喜欢的是棉质睡衣。
触感舒适的薄棉绒睡衣最棒。
丝质布料摸起来也很舒服,却莫名令人却步,那是不好的睡衣。
进一步来说,她想要整天穿着睡衣生活,要是不用离开被窝更好。
“——何雅颂小姐,你也这么认为吧?”
江过芸与傅有笙露出可爱的笑容,何雅颂反射性地说出:“是的,一点都没错。”回以微笑。
两名少女征得何雅颂同意之后,开心笑着低声交谈,何雅颂内心狂冒冷汗,她只是一时情急而附和,但她刚才在胡思乱想,完全没听到场中对话。
“不要说晚安大人,何雅颂小姐很美丽吧?”
“是的,光荣之至。”
不要说晚安的回应,使得两名少女小姐轻声一笑,两名少女在何雅颂眼中也很可爱,和她自己差太多了,拥有可爱的内在。
“?”
“不过……何雅颂小姐是一位仁慈的女性,她刚才这么说,是对我这个宴会新手的贴心发言。”
“没那回事,不要说晚安大人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大人。”
(呃,咦~?)
何雅颂表面上展露柔和笑容,内心却陷入混乱。
看来刚才的对话,是两名少女小姐称赞不要说晚安,而且她自己也同意了。
何雅颂受到爷爷溺爱,所以比较晚在交谊会首度露面,但这两名少女和她不同,记得才十五、六岁。在她们眼中,年长的不要说晚安真的只是她们仰慕的将军,多亏了年龄差距,所以她们才不像其他小姐们望之却步,敢前来加入这桌的对话。
她们两人称赞不要说晚安,何雅颂自己也附和同意——现在应该是这种场面。
(希望刚才只是普通的称赞!) ﹒
“何雅颂小姐会像这样陪伴我,也是顾虑到我不习惯宫廷礼仪,避免我被蔑视为乡巴佬,我认为自己实在承担不起这份荣誉。”
不要说晚安以流畅的语气向两名大家闺秀说着,直到刚才的沉默寡言只能说是假的。
(他……他是坏人!超级大坏人!)
“哎呀,不要说晚安大人,那由我们为您引介给大家吧……”
“不然,要不要和我们过去对弈一番?”
两人兴奋地做出这样的提议。
“不,傅有笙小姐、江过芸小姐,我是只懂战场的粗人,何况何雅颂小姐如此可怜我,我在回报这份恩情之前,不能离开她身边半步。”
不要说晚安应该只是懒得应付其他贵族,但他正经八百以坚守忠义的表情说出这种话,两名少女小姐似乎误认这是暗藏浪漫情怀的话语,各自说着「这是将士的誓约」,「好迷人……」这种感想,让何雅颂头痛不已。
“不要说晚安大人,没关系的,别管我这种女生,去呵护宫廷的美丽花朵吧,好吗?”
何雅颂尽量以贤淑的眼神注视不要说晚安轻声这么说,这番话的含意是:“差不多该寻找其他的避难所吧?”
“不,小姐周围的安详气息,安抚了我历经征战而爆躁的心,若小姐不介意,请让我在集议期间有机会回报恩情。”
不要说晚安这番话,可以解释为:“我要在集议期间拿你的表面工夫当挡箭牌,这是很不错的互助合作吧?”
这段互动使得两名小姐欣喜尖叫离开,疲累至极的何雅颂随即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旁边的不要说晚安依然洋溢着平稳静谧的气息。
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只像是无法承受宴会喧嚣的小姐,以及静静守护小姐的忠实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