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听好了！”
千城拿出刚才在「飞峰鹰」书写完成，字迹潦草的文件，递到尚天卿面前。
“那是……”
“合约书？”
千城从背包取出的确实是合约书，是以「刻龙瞳之墨水」写在千城使用顶级材料制作的「仙灵王之纸」，世界仅此一张的手工物品。
“契约——「空中天园」代表千城，和尚天卿订立以下契约：一、从本文件签署日期开始，千城邀请尚天卿˙寇德加入公会「空中天园」。二、尚天卿将以「空中天园」会员身分，以符合地位与任务的态度执行任务。三、在双方协议之下，「空中天园」将尽可能提供尚天卿执行任务所需的支援——支援内容包含「鸣召者」的身分。四、本契约基于双方合意与彼此的尊敬而签订，双方在契约期间得到的事物，即使契约失效依然有效。以上，本合约一式两份，双方签署之后各自保留一份为凭。”
响起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鸣召者」——？”
“这是……千城先生，这是……！”
开发「鸣神」游戏里“没有搭载的法术”。
千城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这个可能性。
——换句话说，「厨师」只要不使用料理选单，以正常程序下厨，就会做出活用食材味道的料理喏。
薄野之旅的回程，贰拾柒对千城这么说过。
而且也证明这是事实。
但这并非局限于「厨师」的现象，千城在「鸣召者自治政府」以此说服众人。
拥有相应制作技能的人，使用相应的个人能力，不使用游戏的物品制作选单，就可以创造这个异世界不存在的某种东西。
“这”才是贰拾柒这个发现的真正含义。
发现至今两个月，千城对自己想像的事物进行研究，并且持续做实验，这原本是预先准备在「鸣召者自治政府」设立骚动时使用的“隐藏王牌”，但后续研究使得情报继续累积并进化。
后来昨日酒述说的「魂魄理论」给予千城灵感，他其中一项研究即将在此开花结果。
尚天卿是「秦珑人」。
而且三分钟之后肯定会死亡。
「秦珑人」无法复活。
尚天卿将会因而消失。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要在这三分钟内，让尚天卿成为「鸣召者」。
经过实验证明，「案牍」可以制作更简单的合约书，以及各式各样的文件，甚至是“任务委托书”或“借据”这种拥有法术效果或拘束力的物品，等级够高的「案牍」都能以法术材料制作。
不过，在这种特殊的合约书之中，这次的合约书是顶级的。
让「秦珑人」加入公会，赋予「鸣召者」的身分，这种合约就千城看来等同于诈骗，不过正因如此，他才会动用九十级的「案牍」技能，并且毫不惋惜用掉「鸣神」时代收集的顶级法术材料与墨水，借以达到这个要求。
千城把合约书递到尚天卿面前。
“我已经签名，只差你了。”
“——险……者……”
“你可以实现愿望。”
全身泥泞的「妖术师」青年发出微弱的低语声，千城则是如此向他述说。
“这份契约有风险，你将会因为这份契约产生某些变化，成为和至今完全不同的个体。「鸣召者」在这个世界还是新面孔，不纯得今后会卷入何种骚动，「鸣召者」恐怕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荣耀。”
“我想成为的是……”
状态视窗“死亡”的文字依然闪烁，HP持续减少，尚天卿看都不看就做出回应。
“我想成为的是「鸣召者」，只要能拯救有难的人们，我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我并不是想得到荣耀……是想成为一名……「鸣召者」。”
尚天卿以颤抖的手抓住递过来的笔，笔却失手掉到地上，「回魂之冥香」逐渐失效，尚天卿现在的魂与魄恐怕没有确实连结。
“天卿……放心。”
清风摇曳扶着他的手。
“我也陪天卿一起签名。”
清风摇曳从后方稳稳搂住尚天卿，小龙从旁协助，年华与琪奇祈持续使用治疗法术，四人守护将尚天卿的签名动作。
颤抖的指尖在同伴的激励下加温，法术墨水写下尚天卿的名字，燃烧的署名释放金黄色的光辉，千城的技能得到这个异世界承认，成为全新的法则。
“尚天卿，你会死亡一次……然后在大日晷复活。”
感受着某处有颗巨大齿轮转动的千城如此述说。扩散的魄化为颗粒飞舞传送到青淖浦区域，千城以外的玩家们，呆呆凝视这幅如梦似幻的光景。
千城“开发法术”的这项创举，就是他后来得到“东之外记”这个新别名的由来。
*
战斗再度在黑暗中进行。
桑石林中央丘陵的中心部。
战场和上次一样位于某个溪谷，不同之处在于本次溪谷的面积与交战规模，询问盛开日为何选择溪谷为战场，得到的答案是：“大型部队需要相当宽敞的地点集合，在树木丛生的山上，部队配置的问题还好处理，但无法容纳主力部队。”
何雅颂想到这里也能认同。
「山魈」即使是妖形人族，仍有最底限的智能，既然采取军事行动，理所当然非得遵循某些既定法则。
既然战斗部队位于溪谷，周围当然有好几条能够俯瞰溪谷的山脊。
盛开日他们观测组本次也是选择其中一条山脊为据点，和上次不同。今天只有准备最低限度的观测桌。不只因为无法预测是否需要移动，也因为何雅颂极力推辞，从盛开日稍微松口气的态度来看，何雅颂推测上次果然是特别为她贴心安排。
然而，这一切都是小事。
何雅颂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谷底进行的这场战斗，盛开日他们也一样。
依照盛开日的说明，率领无数「恶狼」的部队是「山魈」族的驯兽师部队。野蛮的「山魈」族没有人类这种复杂的社会体系，却保有原始的职责分担与阶级。
「山魈」几乎都是轻装战士或是掷枪兵，但是有部分「山魈」拥有特殊职业，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驯兽师与巫师，「地精驯兽师」会饲养「枭熊」、「鹫马」或「恶狼」等妖怪。
光是从这里观察，眼底溪谷布阵的部队至少率领数百只「恶狼」，如同拥有意志的黑暗大地在蠕动，是一幅恶梦般的光景。
“看来那是特殊饲养而成的一种突变种。”
盛开日冷静继续说明：
“我们以前在大型副本交战过，那是沐浴在不死生物瘴气中饲养而成，拥有毒牙的恶狼。能够凑到此等数量加以运用，代表山魈妖王旗下有一支驯兽师部族……「鸣神」居然有如此详细的秘密设定，真令人感兴趣。”
“不……不要紧吗……”
“担心只是愚蠢的行径。”
盛开日维持冷言冷语的态度，但何雅颂无法如此乐观，遍布溪谷的「山魈」部队看起来果然高达数百，「地精将军」肯定就在中央，应该就是那座异国风格帐幕加装巨大车轮的移动要塞。
何雅颂并不是在担心那个妖怪将士，但那个人的部下也是将士。虽然不会在这场战斗死亡，要是受重伤或是尝尽苦头，会令她过意不去。
然而，无视于何雅颂的担忧，两军断然开战。
“四方形……好漂亮。”
“那是叫做方阵的阵型。”
盛开日走到何雅颂身旁，大概是暂时闲着。
她指着不要说晚安打击大队所组成，近似正方形的队列继续说明。
在大规模战斗之中，这是较常采用的阵型，副本部队基本上以四的倍数编组，正方形同样共有四边，所以在指挥层面，方阵也是易于组成的阵型。大致来说是一种防御阵型。以战士职业为主的近战人员配置于前方，再以后方远距离攻击手的法术攻击为主力。由于队形密集，如果敌人能使用强大的范围攻击，这种阵型就是下策，但如果应付像是野兽群的敌军时，可以展现铜墙铁壁的防御力。
“既然这样……”
何雅颂的想像是对的。
强力前线轻易挡下恶狼的攻击，后方接连射出箭与法术，夜视软膏使得何雅颂在深夜也确保视野清晰，但战场各处冒出火柱，亮得不需要以物品辅助视力。
“快有动作了。”
盛开日笔直指向战场。
整个方阵如同在她指尖引导之下开始行动，即使稍微变成梯形，四方形领域依然确实削减对方兵力开始前进。
盛开日说这是防御阵型，这是完全不贴切的评价。
何雅颂第一次目睹大规模战斗，她没有直接看过宅邸将士的防卫战，所以无从比较，但眼前的光景实在不适合形容为“防御”。
真要形容的话，是四方形的洞。
不要说晚安率领的大规模部队，如同在「山魈」大军挖出漆黑的洞，无论是「山魈」还是恶狼，碰到这个洞就是毫无延迟遭受“处理”，这个阵型收拾敌军的样子如同罹患洁癖，甚至令人感受到疯狂。
“那么，请仔细看。”
这个时候，方阵中央如同点燃巨大篝火，飞出四只熊熊燃烧的鸟，向四周挥洒橙色与深红色闪亮火焰的巨鸟，很明显是召唤生物。但何雅颂没听说过这种召唤生物，就她所知，召唤生物只有拳头到小狗那么大，从没看过那种强横高雅的生物。
“那是八十六级可以签约的「不死鸟」，是拥有火焰属性的高阶仙灵，唤术士必须完成难度颇高的任务，才有资格与这种优美的圣兽签约……请问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
那只生物身上居然有火焰？
（「鸣召者」居……居然叫得出这种生物，犯规也要有个限度吧？）
何雅颂如今总算理解。
不要说晚安的态度绝非虚张声势，是自然而然的表现。
难怪盛开日会说“担心只是愚蠢的行径”。
确实没人能预料战场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甘于”站在这种无从预测的战场，这种人以普通人无从达到的超凡经验统治战场。
这个人率领的部队，也是同样累积压倒性历练的「鸣召者」。何雅颂打从心底体认，不应该把将士的常识套用在他们身上。
「鸣召者」是超乎何雅颂想像的存在。
「地精将军」的巨大武装车随着爆炸声损毁，重装亲卫队以及体格巨大的凶狠「山魈」冲出粉碎的战车，不要说晚安军则是进一步逼近。
何雅颂听到一个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那么，痛快享用一顿吧。
沉着冷静，如同在嘴唇上涂蜜、伴随着愉悦的细语，确实来自不要说晚安。
何雅颂没有传讯能力，不可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听到不要说晚安的话语，但她确实听到这个声音。
不要说晚安挥下巨大双刃斧指向敌人，攻击部队随即向前突击，如同从方阵伸展的漆黑长枪，手握双剑的一群战士将「山魈」群当成薄布轻易撕裂。
“主菜享用完毕……之后就交给参谋总部的包围网吧。”
盛开日轻轻啪一声阖上报告书，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进行早已确定的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