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耳边传来一声抱怨。
简陋的殡仪馆内，一名穿着水手服百褶裙的女学生打了个哈欠。
她撩起鬓角的黑发，撅起嘴，不满地嘀咕起来。
“又要上学，又要上班，午饭都没吃完就要跑来参加葬礼，而且是这个月第四次。”
“真的是……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大不敬的话，从她口中清晰地吐出。
四周众人顺势投来视线，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出声指责。
非但如此，他们还露出认同的表情，十分赞同女学生的抱怨。
就好像根本没人在意逝者，更没人在意不远处花圈里的那张黑白遗像。
女学生未曾遭到指责也就罢了，反倒是对着身边另一名少女鼓起脸，不满地说道：
“霖姐，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在灵堂睡觉吧？这也太不尊重死者了。”
听到这话，这名留着白色长发的少女微微一动。
她穿着随意搭配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较为纤细的肢体再加上还算不错的发育，让她能第一时间成为街上吸睛的目标。
虽说在场其他人的穿着都较为朴素，但唯独她给人的感觉更加随便，仿佛来参加葬礼对她来说只是顺路。
徐楚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里满是倦意，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女学生一眼。
“首先，我在闭目养神，不是在睡觉。”
“其次，我再不尊重死者，也比你在灵堂大声抱怨要好。”
女学生撅了噘嘴，刚想反驳。
徐楚霖就又补上一句。
“最后，我跟你年纪一样，不要叫姐。”
“不叫姐那叫什么？”
“叫老大或者组长。”
“好冷淡~”
徐楚霖默默叹了口气，懒得再去理会这个精力过剩的女学生。
她来到这个不靠谱的世界已经三年。
本来以为穿越之后就能跟小说主角一样吃香喝辣。
事实证明她错得很离谱。
在这个生存难度五颗星的世界，光是活下来就得拼尽全力。
别说吃香喝辣，刚开始的时候能吃上剩饭剩菜，那都得感动得涕泪横流。
好在她徐楚霖意志还算坚定，一路摸爬滚打混了三年，总算是混出了点人样。
现在非但有了稳定的工资，吃喝穿衣全都不愁，还贷款买了房和车，养了一只猫。
只能说下次穿越的时候，一定还填【非常简单】
“对了。”
女学生这时忽然回头看着徐楚霖，“霖姐，不对，组长，这次挂掉的大叔你认识不？”
徐楚霖抬起头，瞄了眼不远处的遗像，“有点印象，好像是个少女摇滚乐队的经纪人。”
女学生愣住了：“少女摇滚乐队？”
徐楚霖皱起眉头，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最近很火的，什么独立摇滚、炸梦我去、少女五月哭……这些新番你都没看过吗？他好像也搞了个少女摇滚乐队，名字什么的我忘了，但好像在【墙外】还挺火的。”
女学生眉头微皱，露出复杂的表情，“原来组长你是二次元？”
“我不是。”
徐楚霖额头滴下冷汗，光速否定：“我不是二次元，我就是偶尔会看看动画。”
女学生眨了眨眼，“可我听说一般会直接否认自己是二次元的，一般才是真正的二次元啊。”
徐楚霖神色微怔，旋即反应过来，转而一本正经地看着女学生。
“听着，露娜。”
“我叫江晓晓，组长。”
“江露娜，你听好了，不如说成为二次元才是正确的。”
“我叫……算了，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工作岗位是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江晓晓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当然是镇魔府对策小组。”
“不是这个。”
徐楚霖摇摇头：“我是说我们在民间的称呼。”
听到这里，江晓晓的脸忽地红了。
她扭捏两下身体，似是极其不情愿似的，嘴唇嚅嗫着，憋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就、就是……哎呀，就是那个什么魔法……”
“魔法少女。”
徐楚霖帮江晓晓说了下去，同时端正神色，沉声说道：“魔法少女是正义的伙伴，她们最初的来源就是动画，而动画正是二次元旗下的重要分支，所以我们魔法少女成为二次元，说白了就是追本溯源，与我们的本源相照应，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吗？”
“有。”
江晓晓幽幽地看着徐楚霖，“我觉得十七八岁还把魔法少女挂在嘴边，还大声说自己是正义的伙伴……这件事本身就挺羞耻的，您难道没感觉吗？”
“呵呵。”
徐楚霖冷笑一声，撩起鬓角发丝，得意洋洋地说道：
“超tm羞耻的。”
江晓晓直接甩出一道白眼。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转头再次望向那黑白遗像的时候，她沉默几秒，接着问道：“话说，这次的大叔是怎么死的来着？”
徐楚霖想了想，“被魔女杀了。”
江晓晓叹了口气：“我想也是。”
魔女是魔法少女的敌人。
也是她们镇魔府的主要讨伐对象。
这位大叔生前也是镇魔府的员工，不过因为实力不济，在讨伐过程中被杀了。
江晓晓又问道：“这次的事件闹得很大吗？”
徐楚霖闭上眼，似乎在回想这起事件的经过。
然而足足半分钟过去，她还是一言不发。
江晓晓忍不住戳了戳徐楚霖的胳膊，“组长？睡着啦？”
“我在回想。”徐楚霖说道。
“回想事件细节吗？”
“不。”
徐楚霖回答道，“我在回想我到底把事件报告书丢哪了……”
江晓晓：“……”
“想起来了！”
徐楚霖猛地睁开眼睛，“之前上厕所没带纸然后顺手就……”
江晓晓满脸不可思议：“就拿去擦了？！”
“怎么可能？”
徐楚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江晓晓，“我只是顺手就把报告书塞给厕所里的其他人，让他们帮我送去办公室了。”
江晓晓长舒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那你没纸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没擦。”
“啊？？”
“骗你的，我用银行卡擦的。”
“哦……啊？！”
“也是骗你的。”
看着江晓晓被玩晕的样子，徐楚霖很满足地笑了笑。
她这人没什么癖好，平日里就爱逗女孩子玩。
尤其是江晓晓这样长相可爱，性格单纯的女孩，是她非常喜欢逗趣的对象。
不过该严肃的时候，她还是会严肃的。
“本次魔女灾害持续时间167秒，造成了A6小区四成的房屋破损，13人死亡，56人受伤，目前被定性为小型魔女灾害，等级为【微雨】”
徐楚霖从怀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棒，自顾自地吃了一根，“他会死在那里，算是倒霉吧。”
巧克力棒被咬碎的声音，在灵堂内响起。
江晓晓直直地盯着那座遗像，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
徐楚霖看出点苗头来，稍作沉吟，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到江晓晓转过头来的时候，一根巧克力棒已经戳到了她的脸上。
再抬起头时，她看见徐楚霖那张姣好的脸上正浮现出一抹笑意。
“平时不要积攒太多压力，我们魔法少女啊，就是一种压力积攒过多就会变成魔女的职业，不好好管理情绪可不行。”
“……我知道啦。”
江晓晓张开嘴，一口咬住巧克力棒。
似乎是感受到徐楚霖的关心，江晓晓觉得嘴里的巧克力棒味道都变得比平时更甜。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眉眼弯成月牙。
“吃甜食就是组长你发泄压力的方式？”
“差不多吧。”徐楚霖说道。
“那你可有福气了。”
江晓晓含着巧合力棒，在徐楚霖面前转了一圈，把手背在身后，“以后你肯定不会压力超标变成魔女的~”
徐楚霖眨了眨眼：“嗯？”
江晓晓指了指自己，“因为班上的人都说我是甜妹型的，有我在，保证你压力为零，血糖超标。”
徐楚霖笑了笑，“什么意思？想让我吃你？诡计多端的女通讯录罢了。”
“才不是。”
江晓晓俏脸微红，双手叉腰道：“我就那么一形容，你懂我意思就行，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好好好，知道了。”
徐楚霖摆摆手，“甜妹是吧，我记住了，下次吃甜食肯定带你一起。”
“好诶！”江晓晓开心地蹦跶起来，“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蛋糕店，之后带你去呀！”
看着活力十足的江晓晓，徐楚霖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不少。
她朝江晓晓露出一丝邪笑。
“不好吃的话，我就把你吃了充饥！”
江晓晓故作惊恐状，转头就跑：“组、组长吃人啦！”
“站住！先让我尝尝你大腿什么味道！”
“不要哇！”
……
……
“那本来只是句玩笑话的。”
回想起那天在灵堂的追逐打闹，徐楚霖却笑不出来。
灰色的雨，滂沱地打落在地上。
徐楚霖的衣服被打湿，头发黏在皮肤上。
直升飞机的噪音在耳边回荡，与此同时广播声也在天空响彻。
“本次【小雨】级魔女灾害已处理完毕，请周围市民等待现场处理完毕，不要擅自进入封锁区域内。”
“重复一遍，本次【小雨】级魔女灾害……”
抽搐的粘稠血山面前，徐楚霖深深地吸了口气。
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抬起脚，踩过蠕动的血肉，走向深处的中心位置。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件破烂的水手服，染血的百褶裙碎片上，不知为何还烫着五六个烟头洞。
徐楚霖想起江晓晓的家庭，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慢慢蹲了下来，捧起一小块停止抽搐的血肉，然后低下了头。
“……”
“……”
几秒钟后。
徐楚霖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遗憾地看着地上的破烂衣物。
“你的味道，也是咸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