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又一次叹气：“看来是劝不动了。”
摇了摇头，他不再劝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夜星去联谊的话，直接离开了。
夜星看着夜辰，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
“爸，你不劝我？“
夜辰摇了摇头：“不劝，你这丫头从来不听人劝的，但是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就作为一位前辈，教你一些东西。”
自从夜星去了学院，夜辰就很少会再教导她些什么，如今他为了让女儿少受些挫折，决定传授自己的为官心得。
“从哪里开始呢，就从你等下要去的凤栖楼讲起吧。”
说着，他带着夜星来到自己的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鎏金的黑卡，递给了夜星。
夜星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凤栖楼最高等级的贵宾卡。酒店是最近建成的，这种等级的贵宾卡发的很少，为什么你会有，莫非给酒店充年费了？”
夜辰摇摇头，关上房门，这里成了父女俩的私人空间：“不是充年费，我是酒店的最大股东。”
“你是最大股东？”短暂的沉默之后，夜星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你哪来的钱！难道…贪污公款了？”
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感看着老爹，夜星甚至在内心问自己要不要大义灭亲。
“什么话，贪污说的多难听，我只是让每年的预算有一个合理的运营方式而已。”
夜辰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难得在夜星面前带上了一个政客的面具。
“你的意思是，靠着市政厅的公款来当大股东还有理了？”夜星的声音逐渐失去往日的温度，变得冰冷，“以前只认为你尸位素餐，现在才发现你的胆子这么大！”
夜辰看着目光冰冷仿佛要吃人的夜星，却只是淡笑着摆了摆手：“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一课。你看，你明知道我是在贪污，那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检举揭发我？把我送上法庭？让我蹲监狱？”
“你以为我不敢？”
面对愤怒的女儿，夜辰却笑了：“我了解你，小星，你是可以为了原则舍弃私情的人，凰城的未来确实要靠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只是单纯的告诉你，想抓老爹，你做不到。
我的每一步都是过了明路的，酒楼的选址、建立、股份，每一步都是经过程序审核，在手续齐备的条件下当了大股东，没有任何法律问题，没有人可以从这一点上指摘我有何过错。”
夜星沉默了片刻，干脆坐在了夜辰的床上，问道：“你用的什么理由？”
夜辰哈哈大笑，对夜星的问题十分满意：“不愧是我的女儿，嗅觉相当敏锐。作为行政部的部长，我的第一要务是保证凰城的内部稳定，居民的就业与收入是重中之重，而凤栖楼的建立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一条完整的商业街围绕着酒店出现，从而提供大量的就业，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促进凰城的繁荣，缓解移民过多的问题…多好的事啊，这分明是一项优秀的政绩。
你看，这就是完美的理由，我以部长的身份官方入股，展示对该区域商业的控制，不用担心以后出现什么意外，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平账方式，很多人都需求这一点。”
夜辰慢慢讲述如何合法贪污，夜星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平账？”
“是啊，凤栖楼短期内并不盈利，甚至可能一直到我离任都处于亏损状态，不过我是无所谓，毕竟亏的是行政部的钱，不是我。”
夜星已经不再被老爹的话语所激怒，继续问道：“既然亏损，为什么要入股，单纯为了平账？”
夜辰越发满意起来：“你真的很有悟性，我当年因为这个问题可吃了不少亏。如果不谈改革这种话，以你的资质当上市长说不定真有可能。”
“回答问题。”
“好好好，这急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入股，是为了让凤栖楼变成一个官营企业。要知道，不同性质的企业，衡量标准截然不同。如果以盈利为目的，那么就以每年的利润来衡量其成就，以损失来衡量失败；而凤栖楼的存在是为了保障就业，那么每年的亏损就变得无关紧要。
你知道一项合理的亏空有多难得吗？”
“也就是说，亏空的作用不止是平账？”
“当然！”夜辰的话语带着一种笃定，“一个部门有多少话语权，就得看它一年能亏多少钱。”
夜辰引出了教导夜星的第二课，权力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夜星顺着老爹的话思考，她向来聪慧，只是脾气倔了点：“公共的权力自下而上，市政厅的部门无所谓盈利也无所谓亏损，要掌握更多的话语权，衡量标准就是…拥有更多的人员，以及更多的预算。”
夜辰真心鼓起了掌：“了不起，理解到了这一点，你就掌握了市政厅最核心的规则。
官营的企业就意味着存在更多有编制的职员，连年的亏损意味着连年的高额预算，当这两点合在一起，行政部的地位就在市政厅里上升了一大截。”
夜辰将其中所有门道细细揉碎了告诉自己的女儿：“人们往往不清楚两个部门到底谁大谁小，但如果告诉他们一个部门有着数万的人员和几十亿的预算，另一个部门只有几百人和几十万的预算，那么谁都明白哪一个的话更有分量。更直白的说，庞大的部门就是比小部门更有成就。
现在告诉我，小星，从凤栖楼中你看到了什么？”
夜星沉声道：“腐朽冗余到了极致的官僚主义。”
父亲却面带骄傲：“不，是文明与秩序堆砌的高楼，而在那之上应有一位伟大之人俯瞰着他的疆土。”
“小星，一座酒店缓解了社会矛盾，提升了部门地位，为我拉来更多的支持者，是一件出色的政绩。”
面对父亲的侃侃而谈，夜星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所动摇，直接戳穿了虚幻的假象：“但这是建立在巨大的浪费之上，远远超出了应有的成本，并且成为了日后藏污纳垢的巢穴。”
面对质疑，夜辰却毫不在意：“小星，为什么要杜绝浪费呢？”
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以至于夜星没能跟上他的节奏：“哈？”
“民众对如何挥霍公家的财产一无所知，没人要求我们不浪费，更没人要我们省钱。如果每一个人都不负责任的到处省钱将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这会导致部门的预算与市政厅的权威开始下滑。”
夜辰说的很明白了，不仅要浪费，要把自己部门的预算花光，还得找到合理的方式去超支，以图在日后取得更高的预算，以及更大的权力。
夜星闭上了眼睛，化作纯粹政客的父亲令她感到极度的不快：“这是一次有益的交谈，让我坚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改革。”
看到女儿如此厌恶的样子，夜辰叹了口气，但他不能止步于此，在此刻，市政厅官员的身份高于父亲。
“小星，作为父亲，我教导你市政厅的运作逻辑，为了防止你日后不被坑害。但作为部长，我要教你第三节课。”
“是什么？”
“要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敌人，特别是在你表明立场之后。”夜辰的声音骤然低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你不会再有机会成为市长了，更没有机会改革。”
夜星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夜辰，诘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是你的舅舅。白风现在应该正在到处活动，要为你找一个好去处，大概明天就能收到委任状了，但我想肯定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份工作。”
“我拒绝！他无权强迫我！我有能力自己选择未来！”
夜辰摇摇头：“你当然可以拒绝，但是他会继续发委任状，发很多很多份。”
“那又…这是个陷阱！”夜星很快反应了过来，“多次拒绝会让我留下贪恋权力的评价，虽然我并不否认，但这对日后的仕途非常不利。”
夜辰点点头：“正是如此，而没有阻止他，也算是我的默许。毕竟你的志向可以说同时踢翻了我和白家的饭碗，就不要怪我们狠心，提前下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