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道德和法律约束的时候,战争和死亡总能毫无预兆地出现并卷走大量生命,在残破不堪的北境早已没了什么完整的地方,碎石和瓦砾遍布每一个城池,木屑和泥浆被一层薄雪掩盖却遮不住僵硬的尸首,盔甲、金钱、碎肢、书本、食物……各种各样的物品散落,同一辆马车的车辙和车轮可以间隔百米,拖行的血迹在地上涂抹着,为北境皎洁的皮肤带来血色。
而边境的某处废墟却有些特立独行了,不同于其他地方一般被肆意涂抹,这里的场景十分均匀,过渡柔顺,没有沾染泥浆的黑雪,没有随意泼洒的血水,有的只有漫天遍地的,如同沙砾一般的粉末,随着冷风在空中和地面四处游荡,勾勒出一条条唯美的线条,在如同玻璃一样的平整地面上绘出一幅神秘的星空图谱。
维克的眼睛失去了焦点,空洞且令人感到不适。再加上她没有支点漂浮在半空中,就好像使用了浮空术的一具木偶一般不断地向地上的法斯特靠近。
而法斯特却没有任何应对的手段,她的腿部正在不断消散,变成一粒粒肉眼不可见的粉末,就如同地面上那些不平整的一切一般慢慢地裂解,连血液都会融化在空中,可法斯特的脸上却没有惊恐,反倒是带上了一丝高兴,咧起的嘴角几乎勾到了耳朵:“这是星空的力量,浩瀚的宇宙才会酝酿这种伟力,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你已经逃不掉了,让一切来得再快些吧!我等不及迎接终点了!”
在维克无神的目光和海洛不知所措的担忧中,法斯特的心脏炸裂,并不高大的身体里喷涌出海量的血液汇聚成洪流冲刷着周围,暴露在外的血浆迅速消散,凭借着难以形容的体量,大量血液冲出以维克为中心的平整世界,随后直挺挺地冲上云端,为世界献上一场遍布世界的血雨。
海洛的目光随着那涌动的红龙来到天空,而毫无动作的维克眼中任然倒映着那抹身影,法斯特并没有趁机逃离这里,世界上她也确实无法做到,但消耗自身的所有力量后裂解顷刻间就结束了,地上只留下一些灰尘,然后被风卷走,随后彻底消散在世界上。
“维克,你还好么?”虽然无论怎么看维克的状况都谈不上好,但海洛有些短路的大脑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开场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白痴之后,海洛快步来到维克身边,可看着那不正常的状态却又不敢上前,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扑了上去将维克抱在怀里抬起她受伤的右腿,轻轻抚摸着干涸血洞的周围,“痛吗?我该怎么帮你处理好这个?”
“不需要,海洛,这一切都不重要,我现在需要的是更多魔力,北境如今正处于动荡之中,北境的子民们正在被屠戮,我需要解决这一切。”僵硬地扭头看着海洛的侧脸,维克伸出手握住海洛的小臂,“能拜托你将魔力共享给我吗?我的半身已经交给了你,等我解决了这一切,等北境重回正轨,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的。”
冰冷的话语不带任何语气,无机质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情感,海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怀里有些冰冷的身体究竟是不是人,或者说,自己怀里的维克究竟还是不是维克。
见到海洛没有开口,维克回忆着过往的一切,随后微微用力从海洛的怀里脱离,漂浮在半空中伸手拉住海洛的胳膊,然后双手捧起海洛比自己大上不少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摩挲:“你很喜欢这样,无论是摸头还是抱着我,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满足。而且有一个家伙告诉了我很多,她跟我说你喜欢我这具身体,虽然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你。”
听着维克的发言海洛先是有些羞红了脸,准备抽出手,但又不舍得用力,可接下来看到维克握着她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明明是冰冷的衣物却让海洛好像碰到了开水一样迅速抽回手,甚至让海洛在半空中晃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海洛的脸色有些难看,和希维尔这个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妙的舍友在一起生活,她的取向早就被影响了,所幸希维尔只是喜欢姛,本身并不是。希维尔能抽身,可没见过世面的海洛却身陷其中,再加上刚刚解除就遇到维克这种可爱的孩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在学校的时候海洛就已经做好准备切实体验一次。可时过境迁,如今的海洛早已没了当初抱着尝鲜的念头,虽然还是忘不了维克,可她更希望得到的是灵魂而不是肉体,看着自己曾经最为仰慕的天才少女如今为了魔力要向自己出卖身体,海洛一时间心情复杂,她想要的是那个冷静的,能为了帮助老师主动担当讲课责任的,能够牺牲自己时间帮助他人学习的,一个自己最为向往的维克,而不是如今这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像是人类的维克。
“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这五年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初那个品学兼优的你去哪了?那个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的你去哪了?那个平和友善的大小姐去哪了?”海洛的声音越来越小,阴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恳求。“拜托,变回那个自尊自爱,甚至有些嫌弃其他人触碰的维克吧,或者说自己并不是维克,真正的维克已经被你杀死了,我都会相信的。”
见海洛并没有同意自己的请求,维克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的样子,只是四处张望,随后找到自己破破烂烂的挎包,调动还能使用的法阵取出一瓶魔力药水灌入口中,然后开始了看不懂的实验和制造,各种素材从是不是抽动两下的挎包中飞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器材不断地打造着什么东西,而维克用魔力控制着大部分物品开始了制造,并手动操纵一些可能会被魔力影响的部分。
“很抱歉海洛,我就是维克,很抱歉你印象中的维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我友善待人的目的是让自己的名声更好一些,实话实说,大家只知道我是北境的公主,但其实大部分人根本没听过北境,真正在意北境的国家是那群得到北境领地的狼。而我之所以做那些都是为了寻找一个实力强劲的国家作为靠山,北境需要一个国家的力量来更好地存活下去。”维克的手中不停忙碌,眼睛时不时眨一下,但口中还在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至于那五年,我根本就没有那五年,当我从梦中醒来时,一切都发生了,我的试验田,北境的领地,还有你们并不漫长的五年都从我的人生中消失。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是我,你们所有人乃至所有事物都变了。”
似乎是完成了研发,维克捏着尖锐的针扎进自己的手臂,随后连带着一块莫名的物品一起塞进皮肤下层,沾染着血液的手抚平伤口,随后用针线缝合好,才看着发呆的海洛抹掉血液:“不用惊讶,在无法施法的时候这种处理方式迅速且便捷,等到我的伤口恢复了我就可以使用魔法治疗自己。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能帮帮我么?我的半身已经交给你了,如果有你协助的话,我能更为迅速地处理北境的一切。”
“我,对不起。”海洛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维克,本能让她抓住了维克的手,“一定要这样吗?为了北境你真的能付出所有的一切?北境就那么重要吗?”
“那是我的国家,是父亲临终之际的最后宝物,她已经染尘了,我不能看着她破碎最后消失。”
听到维克坚定的声音,海洛有些落寞地后退半步,不再阻拦维克,只是坐在平整的地面上握紧拳头:“思想钢印,北境的人是疯子吗?为自己的孩子下这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所以你要怎么做?是看着她就这么继续下去吗?”平整的地面长出一团结缔组织,半张人脸从上面掉了下来,在半空中变成了另一个维克,“如果实在舍不得的话,我可以帮帮你哦。”
有些冷清的语气和一模一样的外表让海洛甚至怀疑面前的才是维克本人,但联系她的话海洛还是摇了摇头:“谢谢,但不用了,我不是单纯地喜欢她的身体。”
“别那么冷淡嘛,还是说这样你才有反应?”说着她咳嗽两声然后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扇子轻轻敲在海洛头上,然后对着海洛伸出右手:“发什么呆呢?我们可没时间了,还有好多事要办呢,别在这里呆着了。”
见到海洛一言不发,她也不再玩闹,变成一个美丽的贵夫人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ayn,我能帮你让海洛脱离钢印的控制,但是事成之后我需要你和维克一起帮我完成一场舞台剧的终曲。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