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您太过分了,好疼呀。”
“疼就对了。”
“您,您就不怕我向令堂告状吗?”
“如果您小椛想陷入‘报复’,‘反报复’的循环的话您大可以试试。”
“您真是滴水不进。”
小椛突然双手叉腰,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那我真是白受了‘捏’,我有什么反制手段吗?”
“您要问我?”
“谁问您了!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好了,别贫嘴了,来,给我看看您填了多少了。”
小椛将一沓文件递给了我,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受伤的仓鼠一样。
“您看了之后一定不能生气,要是您又来掐我,我,我是一定会罢工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堆文件。
小椛的行书写的极好,极具有性格。
但是.......
“您......这是把《联邦宪法》誊写过来了吗,您随便填充些内容去忽悠那边的人就行啦,不用您建立一个自下而上的权力制度。”
“唉,我们到时候一起看一下吧。”
“欸嘿,您最好了。”
“不用夸我,您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赶快收拾下东西,我们回去吧。“
“等等,小椛你家在哪个方向。”
小椛倏地扭捏了起来,抬起手,语词混乱,一会儿说这边一会儿说那边。
我一把抓住了她在空中乱画的小手,嗯,果真很小呢,如果将其裹成拳头,有点像一团小小的汤圆。
“没事的,您也许另有隐情,不想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含着笑用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小椛的头。
“您想说的时候随时告诉我就行了,我随时听着呢。”
周遭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安保人员的巡查教室的声音,一串串钥匙因不停的步伐而在空旷的楼道中发出叮当的响声,木制地板的脚步声也在暮间沉寂中愈发响亮。
我有些看不清小椛的脸。
教室里的空气净化器也在配电室的控制下停转了,Entertainment Corner的西洋棋也哑了光,奶油色的羊绒印鸢尾花地毯被打扫地一尘不染,静谧的挂壁长颈小夜灯徐徐展开温馨的暖黄色光芒。
手指从小椛带些栗色的齐肩柔顺发丝滑落,不知不觉间抚上了她红润的面庞。她依然低着头。
我们被笼罩在暧昧的氛围中。
但我却清晰地意识到:
我们不应如此。
我艰难地将手指抽离,我的身体、心灵都在抗拒着。
“在市政广场那边,我家在那一块儿。”
小椛蓦地抬起了头,发丝有些散乱,后与我久久对视。
……
我们收拾好了东西,一同走出校门。
“我陪您走一段吧。”
我对小椛说,后者的惊奇地回过头。
“那天色暗了,您要怎么回去呢?”
“打车就好啦。”
“不行不行,您也看到这几天循环播放的新闻了吧,我们对于出租车行业的安全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对不对,您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您家的司机哪儿去了?”
“小椛,你太杞人忧天了,这些事全都发生在其他市区,我们的城市很安全,每一个社区都治安有序。”
“至于我的司机,我上个月辞退他了。”
“为什么?”
“我突然很想体验一下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上是什么感觉,看看周围摩肩擦踵为生计奔波的人们,而不是成天待在鸽子笼里,两点一线地,毫无自由可言。”
“唉,您也太心大了,那我们说好了,走到前面的市区公园时,您就得回家了。”
“嗯嗯。”
小椛随后拿出了藏在随身包包的手机,左右倒弄了一番。
学园对电子产品有所规定,不能将其带入教学楼,每个人应在进入学园后将电子产品塞入包包,之后放在特定的储物柜中,散学时才能拿出来。如果某人在教学区域偷偷使用,又恰好被发现了,那么等着她的将会是三方座谈会。
看见朋友在身边使用诸如此类的电子产品时,总是很为难,一方面很容易“不经意间”看到他们的屏幕(我无比怀疑这其中有某种不可抗力的心理学元素),一方面又为窥探他们而愧疚。
所以我的对策是:干脆把头转向另一边,全然不看小椛。
“您.......在生气吗?就算您生气也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脖子,它的转角是有限的,您小心扭着它了。”
“欸,我才没有,只是我不想瞥到小椛你的屏幕而已。”
“诶,突然间变成我的错了。”
小椛看起来很开心,眼睛像娥眉月一样笑得弯了起来。
“就算给您看也没有任何问题哦,嗳嗳,您看。”
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手机,
她的壁纸有很浓烈的荷兰风景画意味,但至于是谁画的,不得而知。
只能说不愧是小椛吗,肉眼可见有好几种社交媒体,而且右上角都冒着消息提示的红圈
突然间,有个软件跳了条置顶消息:比利时花腔女高音朱迪·德沃斯生前最后一张个人专辑《失落的珠宝》
“您还听女高音吗?这张专辑我有所耳闻,我记得是和布鲁塞尔爱乐乐团合作的,指挥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是个法国人。”
“没有啦,我平常不太听,只是软件正好推送过来了,我平常听小提琴较多。”
“嗯.......您应该会喜欢威廉姆斯的《云雀高飞》The Lark Ascending。”
“欸!您也听过吗,我很喜欢这首小品,之前有段失眠时期,就是靠它入睡的。”
“是去年圣诞那会儿吗?我看您顶着黑眼圈来学校。”
“这您也留意到了。”
“不过您喜欢祖克曼的版本,还是希拉里·哈恩?”
“我想应该是祖克曼和巴伦博伊姆合作的版本。”
小椛的回答令我有些吃惊。
“是么,我还以为您会偏爱希拉里·哈恩的冷冽呢。”
小椛摇了摇头,她今天的发簪是昙花。
“她的西贝柳斯Viulukonsertto op. 47 d-molli我倒是喜欢的紧。”
“小椛你还会说芬兰语呀?”
“没有没有,我看太多次哈恩与芬兰广播交响乐团合作的那一版视频了,报曲目的人的语调也模仿下来了。”
“那您为何选择了钢琴而不学小提琴呢?”
小椛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说了您可不准笑我,我刚入学那会儿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看钢琴上手简单,就选了钢琴。我也是不久前才发觉了我也许更喜欢小提琴”
“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哦。”
“嗯.......这个之后再说吧。”
……
“喏,这就是市区公园了,我们可说好了的呀。“
“嗯嗯,明天见。“
当我正准备到路口拦车时,小椛把我拉了回来。
“您先听我说完呀,我让父亲找了个可信的人,把您载回去,您家是在另一边的别墅区是吧,到时候您直接和司机说就好了。”
“哎,就是那辆奶油色的四个环的车,快去吧,您回到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小椛.......”
“好啦,您就别煽情了。快些回去吧,要不然您会饿肚子的。“
“谢谢你。“
我抱住了小椛。
小椛稍稍垫了下脚,轻轻拍着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