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二楼浴室蒸完桑拿之后，拎着个瑜伽球到了一楼客厅，顺便把正在卧室看普希金《皇村回忆》的我也一同拉了下来。
“跟妈妈聊聊天嘛，好容易才见到了我的宝贝女儿，或者我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你坐在我怀里，我们一起看看书？”
“才不要，您现在不一定比我高呢，应该是我抱着您。”
妈妈以前跟我吐槽过好多次，在她与父亲恋爱时期，父亲常常用身高差来调笑她，有一次，妈妈被惹毛了，直接把父亲从她的公寓里推出去，然后“嘣”地一声关上门，把挂在墙壁上的印着孔雀的盘子都震了下来，房东太太吓得赶紧上楼看看，但她看到被赶出来的一副凌乱模样的父亲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直指着父亲说：‘YOU,GO OUT,NOW!”然后耳朵贴在门板上，轻轻敲着门，叫着’Dear?Sweetie?’。
这把当时还在Tory当助理的父亲吓得不清，直到两周后的情人节，母亲才肯见他。
母亲拿了把金丝纹木梳，坐在瑜伽球上，柔缓地梳着我的头发。
“小格蕾丝现在是跟你父亲学坏了？还是格蕾丝又怀念在家陪着妈妈的时光了？”
我听到后半句话抖了个机灵，小时候我犯错总是要被禁足，那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里一遍遍地看修辞课本、和一些散乱的乐谱，那时母亲还不让我看小说。
但今时不同往日，被母亲打断我本就有些心生不满，再加上之前在院子里调笑我（是的，我的记性很好），致使我耿耿于怀。
所以胆大心细的我要回答她说：
“哼，您我现在长大了，料您也不敢这样。”
“嗯哼？小格蕾丝现在的说话方式也挺好的，之前太懂事了，不好，现在呢，妈妈总算有理由和你好好地亲近一下了。”
当时呢，我全然以为母亲只是在开玩笑，故我继而不无得意地说：
“哎，您不知道，您的权威已经被我解构了，您在我童年时展露的那种形如泰山般磅礴的严厉，而今如融化了的小溪淌过春草一般柔和，不仅如此，我还要时不时撩逗一下您的溪边草。”
“噢，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宝贝女儿变成了位诗意的解构主义者？罗兰·巴特？你现在对我的反叛也正如他对结构主义的叛逆一样呢。”
妈妈依然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非常舒服，教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但也莫名让我的胆量更进一步。
“看起来您对他很是了解？”
“小格蕾丝是不是有些轻视妈妈了呢？妈妈读巴特的《恋人絮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听到妈妈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我以手掩了一下我的笑容，但笑声还是露出去了。
“嗯嗯，让我猜猜，您当初不会是躺在父亲怀里，周围只点上一两盏银托盘烛灯，用法语浪漫地你读一句，他读一句吧？”
“胡说，我当初可是硬拉着你爸那个懒虫去市立图书馆一起看的，他读着读着还差点睡着了，还是我把他敲醒的。等等，小格蕾丝敢这么挪揄妈妈，是不是真的想跟妈妈亲密一下了呢？”
我没听太清妈妈说的话，靠在瑜伽球上被妈妈摸头很舒服，让我有点儿困，这让我听见妈妈说话后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嘶，格蕾丝你还真敢点头呀。”
之后我蓦地感到天旋地转。
.......
......
我成了浮士德。
我又在妈妈怀里啜泣了一会儿，待到我觉着差不多恢复体力了之后，我从妈妈怀里逃出来。带着哭红的眼圈对妈妈说：
“哼，妈妈太小气了。”
然后跑上二楼，“嘣“地一声关上卧室的门，锁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