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学后,我们叩响了老师办公室的门。
“亲爱的国文老师,您或许想看下这个!“
小椛欢跳着从后面拍了拍国文老师的肩膀,他正全神贯注地伏在窗前,一边呼吸着微风送来的新鲜空气,一边编写着明天的教案。我隐隐约约地瞥见了“十四行诗“的字样,明天会是创作课吗?
然而,兴许是国文老师过于专注或是他那件修剪合身的西服外套太厚了,他并没有发觉有人想与他谈话。
他手中的派克钢笔不尝停下。
“老师?老师?“小椛见他没有反应,尝试用音声把他唤醒。
但他戴着森海塞尔的开放式头戴耳机,虽然此型号的耳机并不隔音,但他显然专注于手头上以及耳头,哦不,耳畔!上的两件事。
他听的应该是萨拉萨蒂的玄秘曲,但并非最知名也最符合多数人审美的那首。
小椛也注意到了,她带着询问性的眼神朝我看了一眼,我示意她稍稍用力拍一拍。
刚好有风吹来了,凉丝丝的。小椛深吸一口气,然后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像举重者那样高举其手臂,当她正准备落下她的小手时,她突然打了个哈欠
“哈嘁”
“嘣!”
“嗷哟!!!”
呃,小椛看起来用力过度了,而且……打偏了,有一部分打到国文老师的脖颈,可以很清晰地从上面看到半个巴掌。
但我想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前者还可以用一些意外的综合来解释。
小椛的这一击,致使国文老师在一瞬间剧烈颤抖,我们可以很好地用物理学解释为——施加了极大的势能,险些将他的眼镜摔到地上,嗯,是的,险些,他的眼睛半挂在他的脖颈上,转了一百八十度,毫无疑问,这显得他很狼狈。
国文老师终于转身看看是那位小混蛋打了他,一看到紧张兮兮的小椛和凝固住笑容的我,他忍住气说:
“两位小姐,你们是想要谋杀吗?”
“嘶,呃,您曾经说过的,凡事皆有可能。”
我反应过来了,把彻底僵住而又有些害怕的小椛挡在身后,忽悠了下可怜的国文老师。
“您是说你们有犯法的可能?”
“抱歉老师,您刚刚过于专注,我们叫了您好多声都没有被您搭理,您看,我们可怜的小椛还以为您不理她了,我极力安慰她并为您辩解说您专注于编写教案,以及建议她轻拍一下您,可是,您也知道的,刚刚那阵风把灰尘送了过来,而您一定知道我们的小椛对尘埃过敏吧?同时她又担心‘轻拍’的动作可能冒犯到您,于是紧张不已,打了个哈欠……”
“剩下的事您也知道了……”
在这短短的几句话内,我观察着国文老师的表情,嗯,很是丰富
从愤懑到忧郁到疑虑再到一丝丝的,呃,歉意?
小椛畏畏缩缩地从我身后探出脑袋来,观察国文老师的神情
“抱歉,老师,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捏了捏小椛的小手,示意她没事的。
“好吧好吧,我也要向您道歉,谭小姐,我不该这样大声对您说话以至于把您吓到了。”
国文老师整理了仪容,扶着脑袋对我们这样说。
“那么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给您,我们打算创建一个文学社团,这是我们的企划书和申请书,不知您是否有打算担任我们的指导老师?”
国文老师瞬间两眼放光。
“有有有,当然有啊,这样,我们先把这一沓文件丢一边去,我先简要地了解一下你们与文学的渊源,好吧?当然,我们不会聊太久,现在已经下午五时二刻了,可不能让我的小姐们冒着黑天回去。”
“嗯,嗯,您问吧。”
……
我有些后悔来了,他实在是太能问了,我回答一句,他便能衍生出三个问题,这或许就是一些人说的:举一反三,好似一条枝干上衍生出三条苍翠细枝,而此三者又繁生出九条、二十七条......
小椛倒是与他谈的满投机的,当小椛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拿出写给国文老师的信时,他感动得险些痛哭澪涕,死死握住小椛的手。
他——是的,不仅仅是为了图方便,我要对国文老师使用他这个代称了——是不是太久没有遇到“同道中人”了,又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他。
我听他与小椛交谈,才得知文学在他心里已经成了一种几近迷信的信仰。以往我们在课堂上不曾见过他这般全神贯注的模样,他该讲的讲,该补充的补充,该闲谈的闲谈,对于底下的小姐们如君子之交寡淡如水一般,也丝毫不见他有克制的模样,全权自然地讲授。而现在他却如同**罂粟花一般的失态模样谈着文学。
他侃侃而谈自己如何为文学牺牲工作,与家里人闹翻;反复读了多少遍书。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我倏忽感到一阵厌恶。
小椛察觉到了我的状态不对,拉了拉我的手。
“格蕾丝小姐,您的面色似乎很苍白,您还好吗?”
“我没事,可能是办公室里空气有些闷吧。”
我撒了个很拙劣的慌,窗正敞开着,空气净化器也一板一眼地运行着。
“抱歉,是老师逾越了,现在也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吧,需要老师送你们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您。”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笑着向我们挥手道别,亲自打开办公室的门送我们出去。
我们同样回以道别礼。
……
“您没事吧?”
“没事的,小椛。”
“那您觉得国文老师怎么样,他真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热情。”
我们走在走廊上,脚步声踏踏作响。
我没有回答小椛。
“嗯?您果然还是有点不舒服吗?“
小椛误以为我没听到,关心地向我看来。
“我可能......对他抱有偏见吧。”
“诶?是,是吗。”
“嗯。“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那,那我们还找他吗?”
“当然呀,笨蛋小椛,我都说了是‘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