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椛，你说我们中午要吃什么呀？”
“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哼，你也太敷衍了，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乘地铁，是一种很新颖的体验。临近换乘站时，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好像这个整个世界都聚集到这个灯火畅明、颇具未来主义的空间里了。四周银幕闪烁，放着宣传片、公益广告、车辆进展时间；嵌进悉心打磨的铝板的呼吸灯极舒缓地由暗转亮，我好像从其中看见了极好的Rabato；富有现代简约主义的候车区冷气十足，列车从不远处传来被抑制的呼啸，像是温室中的狂风暴雨。
“我怎么看您一副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是呀，有很多想说，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
“才不告诉你。”
小椛用手背拍了下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去，
一株水仙，柔白与嫩绿相间，清纯而不失妍丽；又像是仲夏午间雨后被阳光普照的沾带露珠的绿茵地，一眼望尽，无处不纯净、无地不明媚。
这就是我对今天的小椛的印象。
“小椛，今天你好漂亮啊。”
我朝小椛伸了伸手。
“快把你的叶子伸过来。”
“？您在说什么痴人痴语，还有，就算您百般对我夸赞，也从我身上得不到一丁点好处哦。”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不过小椛你今天是真的好漂亮。”
小椛的脸倏忽红了，如薄雾中的夕阳一般。
“知.......知道啦，下次您别说我漂亮了，您自己照照镜子，有多少人看见您的眉目面容后要自惭形秽呢？从您那儿得到诸如此类的赞美，我总觉得像是黄粱一梦。”
“与我无关呀，小椛漂亮就是漂亮。”
“讨厌死了。”
“那我去另一个车厢咯？不在漂亮的小椛面前惹她生嫌了。”
“不要，哼，您就吓唬我吧，您也就只能吓唬到我了。”
我作势要离走。小椛见我这副模样，委屈又带有些嗔怒地跺了跺脚
“喏，叶子给你.......不准再动一步了啊。”
小椛羞怯怯地把手伸了过来。
“当然啦，藕断丝连，我怎么舍得把小椛拉扯坏呢。”
“哼，您自己什么秉性自己还不清楚吗？”
一段录音响起——这是到站提示音，车辆有些颠簸，小椛往我怀里靠了靠。
周围人很多，我们被挤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不乏有向我们投来好奇目光的人，喏，我左前方就有一个大约和我们相同年纪的穿黑衣的男孩，拙劣地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我们这儿瞟，实际上，他的演出众目昭彰。
见我们似乎对其视线有所反应，他身旁的女伴拉了拉他的衣袖，把展示着一个购物网站的手机屏幕转向他，应是想要假借询问建议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吧？
我将头上戴着的奶白色缎带帽子微微抬起，向她轻轻点了点头，以表感谢。
她朝我笑了笑，在男孩看不见的地方挥了挥手。
“唔，您在干嘛呢，眉目传情？暗送秋波？韩令偷香？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
“小椛，我总有种感觉，他们的目的地和我们一样。”
“这再正常不过了，笨蛋格蕾丝，和我们相仿年纪的人在周末出来，又乘坐这条线，很难不与我们是同样的目的地。”
“唉，我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啊，本来仅仅是萍水相逢一场，现在却又要继续情缘，似乎不得不让人相信上帝、命运这回事。真讨厌。”
“情缘！您，您这是什么措辞，应该是尘缘！”
“小椛真小气。”
“那您就再也不要理我了。”
我蓦地笑出了声。
“小椛，你的想法很有趣呢，您似乎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与他的女伴在干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而不是认为我与那位黑衣男孩有什么事情。”
小椛满脸通红，如一颗令人垂涎的剔透苹果。
“您......您明明知道还故意这么问我。”
“哎呀呀，那我们以后去荷兰，还是加拿大好？”
小椛突然正色，轻声说道：
“以后，您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很快，她又转换成平时的模样。
“我们快走吧，到站了，话说回来，您不饿吗？我快要饿死了。”
她的小手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与喜欢的人出来游玩的兴奋，还是因未来的迷雾而不安。
但她始终坚定不移地握着我的手。
“有点呢，毕竟早餐都没吃就被赶出来了。”
我们漫随人流而走，这里怎么能有这么多人呢，显得每个人都只是沧海一粟，这多可怕呀。我将帽子扶稳，紧紧贴着小椛的后背。
我们一步一步地行到扶手电梯前，出去了。
外边空气并不好，似乎还没有地铁里的空气清爽，天空也阴霾霾地，一点儿阳光也看不见，一片儿蓝天也没有，有的尽是从灰云中透下的光；而后者披在如机械般行走的路人上，愈来愈显其了无生机。
沉闷的天气带来了沉闷的氛围，一如十八九世纪的死寂伦敦。
正当我蹙着眉头时，后边传来了一阵欢笑。
是刚在地铁上遇到的男孩女孩，他们与朋友碰头后，三五成群，一起说笑。
这的确是少年才能有的心境吧？
等等，那我和小椛算什么呢？年少老成？不要这个词，太丑了。
“你好。”那位地铁上的女生朝我问了声好。
“您好。”
她把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们也来这商场里玩吗？”
“嗯，是的。”小椛上前一步，替我回答了。
“你们应该是Lyc.....抱歉呀，我不会读那个单词。”
“嗯，我们是Lyceum那边的。”
她身旁的朋友窃窃私语了起来，投向我们的目光从好奇转换成了羡慕。
“诶，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啊。”
“您说笑了。”
“我们也正要去里边吃饭，你们要一起吗？”
她身旁的男孩眉头一跳，显然是被她这番话惊到了，连忙拍了拍她的手。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已另有安排，就不打搅你们了。”
“这样呀，那我们先走了喽。”
说完，她向我们挥了挥手，招呼着她的朋友们从正门进了商场，隐隐约约能听到男孩的责怪声。
“小椛，我总觉得这事没完。”
“嗯，我也这么觉得。”
“唉，我们先进去吧，我快要饿死了。”
小椛用力拉住了我，不让我往前走、
“吃吃吃，您就想着吃，您没看出来您的女伴现在很生气吗？”
“诶，又妒忌了吗？椛小姐。”
“我不管，反正这一餐您埋单。”
“所以，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