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阿鲁特捡回一条命的贺莉丝并未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反倒是觉得眼下的情况更糟糕了:
“你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本来只需要死我一个就够了,你非要追进来当腐败之神的对手吗?”
女孩的语气有些愠怒。就像是她再以赫里斯的身份教育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那样。
“那个男人,是腐败之神吗?”
阿鲁特瞪大眼睛,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他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发表了一番在贺莉丝耳中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言:
“黎明女神的誓言会指引我前行,请你相信我,贺莉丝小姐。”
“...”
贺莉丝倍感心累地扶额。唯有那些没有亲自和神对峙过的愣头青才会说出跟阿鲁特类似的发言。她本想问阿鲁特到底是怎么跟进来的,又是如何做到从天而降,拿起长剑抵挡腐败之神的剑气的——但现在可没有时间给贺莉丝浪费在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上。
仔细想象...放平心态。敌人似乎并非不可战胜。
贺莉丝学到了阿鲁特身上的乐观,她找到了求生的可能性。
“听好。阿鲁特。”
为了活命。贺莉丝只得用最简短的语言向骑士传达她所掌握的信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这里大概率由腐败之神眷属魔力生成的心像世界,虽然眼前的那个金红色的家伙能代表腐败之神的意志——但祂只是神的冰山一角。”
“你不是信仰你的黎明女神吗?用你的信念产生力量吧——用尽你所有的魔力尝试打破这片幻影吧!”
像是发表一场战争前鼓舞人心的演讲一样,贺莉丝凝视着阿鲁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如此说道。
“我明白了。接下来,就请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阿鲁特站起身来,猛地挥剑。以夸张的力量斩断了四周将贺莉丝层层包围的高墙,直面从骑士现身起就一言不发的腐败之神。
“我会战胜祂,将黎明女神的光芒撒遍世间。”
这就是誓言给他带来的自信。望着一脸“我不能输”表情的阿鲁特,贺莉丝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纠正一点,也不一定非要战胜祂。”
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出现,贺莉丝补充道:
“你知道的,这个地方并非主物质界面。”
“抱歉...什么是主物质界面?我不太懂。”
“...”
面对阿鲁特纯真的疑问,贺莉丝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没时间细说这个了。总而言之,这里不是现实,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就好了!”
“最后还是要逃跑吗...”
骑士眼眸低垂,听闻贺莉丝的话语后,他似乎对此结论还不太满意。
...
贺莉丝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自从阿鲁特突然现身,替自己挡下腐败之神的致命一击后,祂好像就失去了进攻的欲望,一直在旁观自己和阿鲁特的聊天。
按理来说,这种敌人的攻击应该不会留下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才对。但腐败之神却表现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在观察着他们。
贺莉丝瞟了一眼将那把荆棘缠绕的长剑立于地面,形如男人的腐败之神。她无法从祂的眼里读出更多清晰,但唯有一点贺莉丝可以肯定——祂在目睹到阿鲁特的出现后,身上的杀意可以说是消失不见了。
“...等一下,阿鲁特。他好像是不打算立刻发起进攻。”
红发女孩抓住了阿鲁特铠甲后的披风,
“你手臂的伤,是谁留下的?”
她并不觉得阿鲁特能单手和腐败之神正面对决,哪怕对方只是祂意志的分身。
“小问题。在上去找卡萝小姐的时候被伪装她的人偷袭了,不过好在那个人被我打败了。”
阿鲁特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贺莉丝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外面的不死生物都已经被我解决了。这点请放心,贺莉丝小姐。”
阿鲁特已然站起了身,他侧首凝视着贺莉丝,继续说道:“你在外面昏迷了过去。当我试着用圣疗救助你的时候,突然间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行。”
贺莉丝检查了一下自己用于放置魔法卷轴的口袋,发现里面连一张魔法卷轴都没有的时候,她心中已经对这个地方有了初步的认知。
尽管阿鲁特在外面的战斗中受了伤,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在这个界面的战斗力。
“战斗的事,就交给你了。”
奇妙的感觉。
当贺莉丝说出这话的时候,某种难以言述的安心感涌上心间。如果换做以前的赫里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反倒是会在心中斥责自己的懈怠。
是什么,逐渐改变了自己根深蒂固的想法呢?
贺莉丝暂时还想不明白。
...
阿鲁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能和眼前被贺莉丝称做“神”的存在交涉。他并不渴望争斗,阿鲁特只希望将黎明女神的教义贯彻到底。
骑士打量着眼前的“神”,如果不是贺莉丝执着地把这种可怖的称呼安放在祂头上,他个人更偏向于眼前的“神”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
但要称呼祂为战士,祂身上被荆棘缠绕的盔甲和手中那把暗红色的长剑却又显得怪异。祂的皮肤呈现出灰色的色泽,让阿鲁特想起了生活在北方的暗精灵。但从祂的五官和身体的特征来判断,祂的形态又和长身人极为接近。
“...还不够格。”
祂的视线只在阿鲁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刹。旋即又将视线放在了躲在阿鲁特后方的贺莉丝身上。
“...”
祂淡淡地说道,阿鲁特无法从祂的话语中读出半分情绪。在祂开口之前,阿鲁特还斗志昂扬。
单仅仅是祂开口说出一番简单的话,阿鲁特的背后就生起一股寒意。
阿鲁特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平静,他的战意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被动摇。
——但“神”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阿鲁特再也没法保持镇定。
“这就是你现在的姿态吗?魔族的战士?”
祂注视着阿鲁特身后的贺莉丝,如此说道。
“魔族的战士...?”
阿鲁特不禁重复起这句话。
这句话不可能是指代自己。祂所指向的人,唯有的可能——
就是自己身后的贺莉丝。
阿鲁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红发女孩,她在听闻腐败之神的这番话后脸上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哪怕是昨天他们差点死在了噬心株手中,那时的贺莉丝都未流露出像现在这般惊愕的表情。
他虽然曾怀疑过贺莉丝的身份,他也从未将贺莉丝和魔族联系起来过。
原本阿鲁特想反驳腐败之神这番毫无根据的说辞。但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如果贺莉丝的身份真是魔族的话,那么她身上某些解释不通的疑点都豁然开朗了。
...
“被命运剥夺一切的你、竟然会如此心安理得地选择顺从吗?”
腐败之神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边向贺莉丝倒在地上的方向靠近着:
“原本吾以为...总有一天,汝能做到真正的杀死吾——而吾也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现在看来,汝不过命运的奴隶罢了。”
“实在是令吾厌倦。”
贺莉丝的状态很不对劲。
阿鲁特看着一动不动的贺莉丝,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