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之神不紧不慢地揭晓了贺莉丝隐瞒的秘密，向她倒在地上的方向靠近着：
“原本吾以为...总有一天，汝能做到真正的杀死吾——而吾也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现在看来，汝不过命运的奴隶罢了。”
“实在是令吾厌倦。”
贺莉丝的状态很不对劲。
阿鲁特看着一动不动的贺莉丝，再看了一眼腐败之神即将发动的攻击，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贺莉丝怔怔地呆在原地。她没有将视线投向正睥睨着自己的祂，而是望向了那位站在她身前的人类圣武士。
要再掩饰些什么吗？向阿鲁特解释腐败之神这句含糊不清的话，以来洗清自己身为魔族的嫌疑吗？
...
伪装术已经解除了——当她险些被腐败之神的剑气命中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所有法术似乎都被无效化了。
一对臃肿的黑角，赫然暴露于此。如果阿鲁特回头望上自己一眼，骑士很快就能判断祂这番话的真伪。
魔族。是被黑夜女神所创造的、用于破坏黎明女神所建立的秩序的种族。
他们嗜血、热衷于争斗。如果说每个灵魂在诞生之际是澄澈的、那位魔族人的灵魂一定是浑浊的。
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族人那嗜杀的天性也随着黑夜女神权能的丧失而逐渐被冲淡。或许对于魔族人本身，他们只是想寻求遮风避雨的安稳之地，但对于东陆人而言，魔族就是该被清算的孽种。
——身为黎明女神圣武士的阿鲁特，他对魔族的态度一定是深恶痛绝吧。
他拼尽全力地来到这个与神明意志对峙的位面，最后发现自己想要救下的人竟是一个肮脏的魔族，多么讽刺。
贺莉丝向来不以自己魔族的身份为耻。如果不是为了能在东大陆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她也不会假装自己的种族是半精灵。
为何曾身为赫里斯的她会为那个统一西大陆的君王为战？
握剑走向战场、去与敌人厮杀的理由几何？
去追忆隶属于过去的理想，崇高的目标在如今看来宛若空中楼阁，妄图去追寻和平的回忆如泡沫幻影。赫里斯为君王效忠、俯首称臣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想让纷争不断的魔族内部迎来和平。
匮乏的资源，恶劣的环境，蛮夷之地的种族。这些因素足以引发无法平息的争斗。
位居西陆的魔族们，需要一位王。
贺莉丝深知自己没有身为王的资格。
坐上这个位置，单单只是精通治国权谋之术、统率战场之道还远远不够。
——要成为合格的王，还需要海纳百川的胸襟，身为王者的‘博爱’。
贺莉丝是如此认知的。
最起码在初次和君王相识的赫里斯眼中，那位王拥有这样的品质。
彼时的她，从来都在为了魔族而战。
...
贺莉丝绝不会因为她是魔族而自愧。
尽管现在的她，会时不时抱怨自己头上的这对角为自己了带来许多麻烦。
但这一次——当她面对阿鲁特略显惊讶的目光的这一刻，她心中居然生出了：‘如果自己不是魔族那就好了’的想法。
...
她是在否认自己身为赫里斯时的所作所为吗？
亦或是...她在恐惧那位人类的骑士会因此对自己刀剑相向呢？
...
“贺莉丝小姐...请在身后保护好自己。”
得来的是此类平淡的回答。
“......”
女孩微微仰起头，她凝视着骑士的背影。
阿鲁特没有因为腐败之神的这番话而回头，而是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无论祂说什么，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拯救骑士团成员生命的恩人。”
“——受恩之后的回报，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是我的誓言。”
他坚定地说。
阿鲁特亲眼看见了贺莉丝身为魔族象征的那对黑角，但他的视线只在其上停顿了片刻。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不太在意贺莉丝身为魔族的这一事实。
倒不如说，贺莉丝的魔族身为完全洗清了她身为幕后黑手的嫌疑，这反而让阿鲁特心中的一块悬石落了地。
最起码在噬心株事件中，她是完全清白的人。
...
“一个疑问。人类。”
腐败之神拖着剑，向他们逼近。当祂仅距阿鲁特一个身位的时候，祂唐突停下了脚步：
“汝是受黎明庇护的人。”
祂缓缓开口道，声音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坠地，
“汝身后的存在——是黑夜女神的余孽。”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阿鲁特右手持剑，直至他身前的腐败之神。骑士本想沉着应对眼前压迫感十足的祂，但随着两人距离的拉短，阿鲁特握剑的手却不忍发抖，心脏像是收到了某种牵引般砰砰跳动起来。
恐惧。
阿鲁特凝视着祂猩红色的眼眸，宛如一片能随时淹没他的泥沼那般深邃。
纵使他曾对黎明女神许下誓言，但男人的内心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凡人信仰的坚定，吾感受到了。那位神在汝心中的地位是绝对的。”
“吾不反感黎明洒下的光泽。但汝身为祂的信徒，偏袒魔族的孽种属实令吾无法理解——”
祂话锋一转，将其矛头对准沉默不语的贺莉丝：
“汝所偏袒的存在，她正是...”
“够了。”
阿鲁特冷冷地说道，莫名从心底升起的愤怒使他下意识地打断了祂的话语。
“闭嘴吧，滔滔不绝的神你没用资格评价黎明下的世界。”
骑士拖起另一只因负伤而失去知觉的手，单手向身着荆棘金甲的腐败之神挥动剑锋。
...
“...你小子，可真是直率地可怕啊。”
贺莉丝抿唇，不禁感叹。
耀眼的金光汇聚在骑士剑中。单从物理的角度上评判，这一击在贺莉丝眼中不痛不痒。但这一击却汇聚了誓言的神力，贺莉丝看得到——阿鲁特的誓言之力比起他在主物质位面的时候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准确来说。在这个特殊位面的阿鲁特，和平日的他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强度。
...
腐败之神有条不紊地抬起祂那把缠满荆棘的剑，挡住了骑士利刃的剑身。
当双方剑刃交锋的那一刻，维系这片位面的根基开始动摇。只是一霎的交锋，魔力因剧变失控散布的白光满溢了整片空间。
“——破坏世间秩序的你，更没有资格评价这片大地的所有人。”
阿鲁特一字一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