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都不会做梦。
长期恶劣的生存环境使他们生理机能进化,逐渐舍弃了做梦这一无用的机能,
能随时在即将遭袭的睡梦中清醒,随时进入应敌的状态。
......
唤醒贺莉丝意识的,是一阵凛冽的寒风。如刀片般刮过,刺痛了女孩的面颊。
“唔...这又是在什么破地方。”
依稀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才找到了脱离那片位面的方法——再次使用<支配元素>使魔力逆流,从而回到现实位面。尽管这只是一个猜测,但贺莉丝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往后的事,贺莉丝就有些记不得了。她只记得自己的法术似乎是起了作用,至于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阿鲁特到底去了哪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啊...感觉、我快被冻死了...”
贺莉丝从嘴里发出几声微弱的呢喃,她的视线被冰雪覆盖,四肢似乎是因过度受寒而失去知觉,只剩模糊的意识在此。
...
“喂、你没事吧...!!!”
呼唤她的,是西陆的通用语。
贺莉丝艰难地睁开眼睛。从音色来判断,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位少年。从他头上那个特征显著的黑角来看,他大抵是个魔族——但比起其它魔族而言,他头上仅有一只角。
如此显眼的特征,倒是激起了贺莉丝的一些回忆。当她仍在西陆的时候、还是一个雇佣兵的时期,她似乎见过这样的家伙。
‘怎么可能没事啊,没看见我都快要死了吗。’
贺莉丝下意识地想说出这样的话,但她的身体却虚弱到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像样的音节。
“请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去不冷的地方!”
呼唤贺莉丝的少年自顾自地背起了被冻僵的女孩,从他说的这句话来看,这人似乎是打算帮助她。贺莉丝很幸运,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热心的笨蛋。
“这里是...西陆吗...”
贺莉丝半睁开眼,茫茫一片的雪映入眼帘,模糊了她的视野。独自一人在东陆的这段时间里,哪怕是身处寒冬,环境也不会恶劣到令她举步维艰。她长期流浪的地带偏南,一年到头连雪甚至都难见到。
“嗯...这里就是西陆。难道你是外地人吗?”
金发少年认真地回应了贺莉丝的呼声,不过他并不打算当即问清这些事:
“现在先别说话,这位小姐!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聊这些问题吧!”
...
贺莉丝没有力气再去询问多余的事了。倘若少年的话是事实,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被移动到西陆这个地方。
分明自己还在难得的...和重新结识的蠢家伙并肩作战啊。还是那种完全不介意自己魔族身份的黎明信徒,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当女孩决意抛下赫里斯这一身份之时,她也尝试过将往事尽悉遗忘。如果不将那些令人感慨的旧事重提,她或许会暂时忘掉过去的人和事——但眼下这位身为魔族却过分热心的少年,却隐隐激起了贺莉丝的些许回忆。
赫里斯的记性还不错,贺莉丝也同样如此。这位少年似乎是她曾认识的某个人——但那个时间的他现在绝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你...叫什么名字?”
贺莉丝勉强从喉中挤出了这句话,面对女孩的询问,金发少年当即答道:
“我?我的名字有点长的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你说...我听着。”
少年似乎有些不太乐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在顾虑些什么。不过贺莉丝可管不上这些,她只想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属实。
他背着动弹不得的贺莉丝在雪路中前行着,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语气稍显无奈地念出了自己的全名:
“我叫莱桑德...”
名为莱桑德的少年声音戛然而止,他有意念完自己的名字,但他却在此刻屏住呼吸,像是发觉了某种危险的接近那般。
“抓紧我...血蹄兽发现我们了。”
他拉低声音,步伐不再像此前一样从容,急促地朝向别的方向奔跑起来。
“血蹄兽...吗...”
贺莉丝当然认得这类魔物的名字。它们是群居生物,生性凶猛,动作迅捷,尤其是嗅觉尤为灵敏。倘若它们追猎的目标出了血,除了在正面和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以外几乎就没有逃脱的可能性——凭借惊人的移动速度以及恐怖的耐力立足在西陆的荒野中。
“...”
贺莉丝瞟了一眼自己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她的身上遍布冻伤的痕迹。这对贺莉丝而言倒是无伤大雅——致命的是从她伤口上凝结成冰的血。
贺莉丝能够遗忘一切,唯独无法从记忆中磨灭的是她身为烬血之子的身份。
从她过去生存在荒野中的经验而谈——流淌在自己身体中的烬血似乎远比普通魔族的血更具有吸引力,对于这些魔物也不例外。
平平无奇的魔族少年,身体能力或许是比那些西陆的长身人要强上一些。但跟血蹄兽比起来还是差距太过悬殊了,长期和魔物打交道的贺莉丝很清楚这点。
“喂...把我丢下来,你一个人跑,还能跑掉。”
...
似曾相识的一幕,贺莉丝眼前正上演的事。她很确信,眼下所发生的并非真实。准确来说,应该是正在以某种方式重现过往的记忆碎片。
即便是这么说,这位救下自己的金发少年也绝不会放手吧。当贺莉丝听到‘莱桑德’这一名字时,她就已经想起来了——过去的事。
“我不会抛下你的...”
少年大喘着气,拼了命地向前逃着。贺莉丝无声地注视着为了不停奔逃的少年,身后巨物踏雪的脚步声却越发越近。
...
“什么啊...”
贺莉丝喃喃低语道。她只感到茫然,前不久的她还没从腐败之神的威压下喘过气来,当下的她却要面临此等困境的复刻。
“让我再次看到他、亲眼目睹这些...是何意呢。”
与少年濒临死亡的挣扎截然不同,贺莉丝已然知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有人在少年被血蹄兽追猎的时候救场,但一想到那个救场的人究竟是谁之后,只会为贺莉丝平添无奈。
“赫、赫里斯先生?”
自那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少年视野中之后,名为莱桑德的少年语气中满是欣喜,他所呼唤的、那位叫做赫里斯的男人大步前行着从他身边略过,径直朝向咬紧在两人身后的魔兽挥出剑锋。
“wwwwwyyyyyy——!!!”
即将追上二人的血蹄兽发出怪异的惨叫。重剑划出的剑影残余着火焰,贺莉丝感受的到四周空气的温度在上升。没人能比她自己了解赫里斯的战斗方式——习惯于在武器中注入火元素引燃对手的伤口。
“我...我们得救了...”
少年扭头望向他身后目光空洞的贺莉丝,难以掩盖劫后余生的喜悦:
“救下我们的——是被称作<血刃>的赫里斯先生!”
“...”
女孩没有回应莱桑德的话,而是凝视着正出现在她眼前——那个熟悉、且无比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