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脚下是全然的黑色,头顶是漫天星辰闪烁,从“地面”爬起的诺伦斯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仿佛残留着猩红的重影。
“你再想想?”
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下意识侧向翻滚,握住腰间的剑柄,同时扭腰,转头,确认对方的位置。
“……”
诺伦斯什么也没握住,下意识挥剑的动作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他看见了说话的人,那是一个握着快有两个自己高金色权杖的小女孩,纯白的裙摆和银色的长发都拖在地上,高洁和天真的气质同时兼具。
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诺伦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纷乱的思绪。
“你是哪位神明?居然还为我这个凡人的意识专程来一趟,我真是不胜殊荣。”
诺伦斯想起来了,自己已经死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将那些在之前收集来,不知道有何作用,也不知道铭刻哪位神明的亵渎之器全部强行开启。
反正自己也没法阻止血生教团的仪式,等他们的所谓神明进入载体,还是得死。
现场当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失去意识前,诺伦斯看见血生教团那三位不苟言笑的主教在骂娘。
按照诺伦斯的常识,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会给大伙添多少乱不说,自己的四肢、躯干、脏器、意识、存在,都应该被乱七八糟的神明收走,“吃”的干干净净才对。
至于现在……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死去了。”
那小女孩点点头,将权杖丢到地上,反而真的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凑近了诺伦斯,转了一圈,打量着对方,
“……身上全是灰和血,衣服是洗不出来了吗?”
“……你的伪装让我觉得恶心。”
诺伦斯依旧是对眼前的神明毫无尊敬,甚至是厌恶——这些家伙总是伪装成拥有人性,甚至是同情的样子。
但就格伦诺的了解,所有的神明都是贪婪、狡诈。祂们不断的蚕食着一切,哪怕是自己的信徒。
“你身上并非是专属于某个神明的气息,你是一个独立落幕人?”
小女孩依旧在观察着这个男人,手指点着下巴,如同询问般说着。
“……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诺伦斯面对这种视线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对方那刻意模仿人类的姿态更是让他无比反感。明明可以随意探知自己的记忆,却还在装腔作势,于是他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
“我可以给你再活一次的机会,反正你作为独立落幕人也是为了生计,代价……”
小女孩话还没说完,诺伦斯就立刻反驳: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作为你的使徒去祸乱世界,我是独立落幕人,是为了生计入行,但我有自己的作为人类底线和尊严,你要吃就快点吃,要折磨随你,别打小算盘。”
小女孩耐心地等对方说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了,然后补上了最后半句话:
“就是成为魔法少女。”
“我是不会……等下?……不行,没门!哪怕没陷阱也不行,我是男的,男的!”
……
被暗红色光辉笼罩的大殿,降神的仪式被粗暴打断,残存的信徒们正在将混在一起的残骸堆到角落的血池。
残骸有信徒的,也有不知名怪物的。
正常人掉进去瞬间就会连渣都不剩的池子,此刻如同沸腾一般,那些已经找不出整块的东西,依旧在抵抗,伸出灰质与尖刺,试图彼此粘连,重新活过来。
中央,那个如同祭坛的大理石台,他们三人此时已经彼此粘连,跳动的血管盘曲交错,曾经考究的黑袍如今是挂在身上的破布。
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躯体,但却能清晰看见靠在一起的脑袋,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女人。
他们嘴巴一张一合,但未发出声音,他们在讨论接下来教团的发展,不必发声,交融的血液会传递一切。
他们因为刚刚的变故放弃了人形,也蜕化成了神明的仆从。
“为了残存的光与希望啊——”
一道颤抖的声音,同时带着决绝与迷茫两种矛盾的情绪,以及几分羞耻,从角落血池中传来。
一个身影从血池中冲出,纯白的身上却未沾染分毫污秽。
只见那人头戴白色纱巾,一袭白色礼裙,蕾丝点缀,金色的饰物上铭刻着权杖的符号,披肩延伸出缎带,身上的丝带随风飘动,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在教徒错愕的眼神中,唯有祭坛上,老者的头颅缓缓开口,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您是……哪位,神明的仆从?”
回应他的,只有流光从辉记中蔓延,凝聚成金色的权杖,前端宛若星辰,璀璨而华丽,流光随之溢出,环绕。
危险的气息在酝酿。
三个头颅分别摆出了戒备,疑惑,愤怒的神色,大殿里的血雾随之凝聚,拦在了二“人”之间,那是主要针对魔法的戒备。
然而,法杖被少女高高举起头顶,直接向着老者的头颅砸去。
在其余教徒错愕的眼神中,少女直接穿过了血雾,那华丽的法杖干净利落的锤碎了一个头颅。
虽然是偏向针对魔法,但哪怕是之前那些失控亵渎之器召唤出的上位仆从,穿过血雾也撞了个趔趄。
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相比于教徒的失态,那中央的怪物反应快了许多,受伤的同时,血管般的物质迅速沿着地面蔓延,链接着一个又一个信徒。
被链接的信徒迅速干瘪,宛若活着的骷髅。
信徒倒下,眼中带着光,脸上带着笑。
中央的怪物喷出血色浓雾,周遭的视野被遮蔽,却见那少女不紧不慢,拔出了带血的法杖,将尖端对准另一个头颅,重重锤下。
血雾没有丝毫作用,青年的头颅碎的像一个西瓜。
最后的头颅终于意识到什么,周围几个已经干瘪的信徒突然从地面爬起扑向少女。
纵使他们突入红雾的瞬间,身体就在迅速地发黑,不断被腐蚀。
不得已,少女迅速挥杖,向后扫去。
那些信徒直到被法杖击成两段,枯萎的烟尘从腐朽的身体中散开,才从幸福的幻影中挣脱,错愕,悔恨,然而他们临终的表情无人在意。
乘着这个间隙,仅存的头颅将原本链接着其它躯体的血管蠕动蜷缩,血液不再雾化,而是凝聚在血管与肉腔之内。
一团三米多高,不断相互搅动的暗红色生物,畸形的团块构成了骨骼,不均的血管化作肌肉,头颅蜷缩在其中,探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
“你能免疫血雾的神恩,那么,纯粹的力量呢?”
然而,少女只是微微一笑。
刚刚放弃人类姿态是的愿主教,却觉得眼前的少女,更像是怪物,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