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到到达第二处节点时,红霞隐没,天色渐渐暗淡。
十分意外的,这里只是聚落北边的一小片空地,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如果早些时间,大概还有孩子在这里嬉闹。
现在,只剩下晚风卷起些许尘土。
诺伦斯也因为那点或许还存在的尊严,第一时间就从阿洛拉的怀里跳了下来,当然,落地时牵扯伤口带来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
“别这么着急啦。”
阿洛拉揉了揉诺伦斯的头,视线扫过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问道,
“这个地方,有东西吗?”
“你看不见吗,这些地面?”
诺伦斯的眼中,那一片空地是柔软的,是猩红的,是在不断跳动的。
它是活物,带给诺伦斯一种异样的既视感,好像某种生物与大地共生为一体。
似乎,和之前的房屋是同种生物,但选择了另一种潜藏的方式。
“明白了,不要前进,等我一下。”
阿洛拉点头,虽然她确实有能够破坏或是看穿隐藏的手段,但,已经支付不起代价了。
没有明确的目标,没办法直接锁定对方的存在,一些手段无法使用。
诺伦斯受伤,不可能让她去冒险。
能选择的方案很少……其中,代价最小的。
闭上眼,低下头,阿洛拉开始了吟唱,莫名的音节杂糅在一起,让人怀疑这些似乎根本不能称之为一种语言。
诺伦斯在一旁看着,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落幕人使用魔法。
一分钟过去,语速越来越快,音节仿佛都叠加在一起,产生了回音般的重合。
抬头,扔出一片如黑色布匹般的物质。
传送魔法,诺伦斯不久前才见过一次。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很缓慢,诺伦斯甚至发现这个“布”,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是同样的形状和状态,不会改变它的形状总是随时间均匀变化。
不久,熟悉的黑暗降临,诺伦斯则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再度看见了那个牙齿不断移动,变化的诡异巨口。
熟悉的头晕目眩,诺伦斯没有继续盯着它了,转而闭上眼睛。
头依旧在眩晕,哪怕堵住耳朵也是无效,它似乎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效应。
“不是不会受到神明的影响吗?”
诺伦斯在心里吐槽着,眩晕感倒是迅速消退,一切似乎结束了。
再度睁开眼。
“这个魔法真的是传送吗……”
虽然大概猜到会发生什么了,但看着眼前一幕诺伦斯还是忍不住吐槽。
以空地中央为圆心,产生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空洞,切面光滑无比,甚至能看见边缘的肉须是如何深入地面的。
失去了大量血肉的“地面”似乎在迅速溶解,大概很快什么都不会留下。
“实际上我之前一直这么用的,只要是个不怎么会动的东西,选定标点,一个传送下去保证效果奇佳!”
“毕竟那么大一张嘴巴,看起来就像是攻击类魔法,这么用才对吧?”
“什么攻击魔法?”
“传送是被大嘴吃下去啊?那地上的粘液是它的口水。”
“哈?你在说什么,我们说的是一个事情吗?”
俩人完全是在跨服聊天,又对了几句才发现,双方目睹一个魔法的表现完全不同。
在明白对方看见了什么之后,阿洛拉也简单说了一下传送的魔法原理。
标定一个固定点,通过短暂的帷幕屏蔽人的一切感知,同时召唤时空节点,链接两处。
如果没有帷幕,直接进入节点穿过裂隙,甚至目睹裂隙,瞥见世界之外景象的人会直接被一般人类无法承受的信息逼疯。
“不过,说起来,以前倒没人看过节点的样子,居然是那种东西吗?”
阿洛拉简单听完了诺伦斯对场景的描述,碎碎念似的补了一句,
“如果会影响到你的话,我以后尽量少用。”
“没事,只是眩晕感而已……诶?!”
诺伦斯刚说一半,就看见阿洛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慌忙冲过去扶住对方。
“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意志,代价,有点……”
然而,回答的只有如同呢喃一般的话语。
诺伦斯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阿洛拉,在试探了一番鼻息,确定对方还活着后,脑海里开始不断闪过那些关于想起自己刚入行时,那些被郑重告知的事情。
魔法的本质是借用神的力量,也需要向神支付代价。
它不同于亵渎之器,繁琐的契约,可以做出不同的代价,魔法这种东西,代价单调的可怕。
施法者的生命,意志。
大多数魔法都只需要可恢复的意志或是生命,例如可以恢复的鲜血,或是可以恢复的精神力。
但大多数魔法,都需要繁琐的吟唱,复杂的仪式图案,考究的材料准备。
如果想省略些什么……
那便是不可逆转的损伤。
神明会直接夺走一部分生命与意志,或许短期上不会有什么变化,甚至只有被抽离瞬间的痛苦。
但当自身察觉到变化时,一切便已经晚了。
意志的根本受损导致精神力空虚,不足以支撑低代价施法。
生命的本质亏空导致身体虚弱,反而更加依赖魔法。
直到某一次,意志再无法支撑身体。
直到某一次,心脏再无搏动。
这就是落幕人的一种归途。
想着最坏的结果,诺伦斯想要帮忙,却又找不到丝毫的办法。
强行打起精神,她明白,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哪怕是尝试。
咬咬牙,她背上了阿洛拉。
“或许她的住所会有如何处理的信息。”
诺伦斯这么想,一瘸一拐地走着,向着酒馆返回。
脚步很慢,受伤的小腿,加上背后的人儿,鲜血从绑扎处渗出,每一步仿佛都在颤抖。
阳光渐渐隐没,天色完全暗淡,即使带血的绷带拖在地上,血珠顺着小腿流下,诺伦斯的脚步片刻也没有停止。
调查,聚落的未来,一切都暂时被抛诸脑后。
……
在二人的调查暂时终止的时刻,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聚落附近。
风吹过森林,伴随着沙沙声,从无光处,牧羊人驱赶群羊。
牧羊人有着金色的长发,披着纱衣,有着嫣红的色调,在黑夜下,格外扎眼。
她驱赶着一群白色的绵羊,但唯独有只纯黑的山羊格外醒目。
若是在原野,这大抵如画卷般美好,但这里是森林的深处,连一丝月光都无法透入的深处。
绵羊的方瞳折射出幽暗的光辉,牧羊的女士走的不紧不慢。
最终,一片同样突兀的稻田出现在了不远处。
没有田垄,没有任何照料的痕迹,但就是突兀的占据了一大片森林。
树木仿佛都在躲避着那些金灿灿的小麦,但女士用皮鞭驱赶着头羊,带着绵羊们走入其中。
绵羊低头,啃食起小麦。
小麦在真切地颤抖,却又不敢做出丝毫反抗。
绵羊践踏着麦田,啃食着,从饱满的麦穗到链接泥土的根须。
麦田最终鼓起勇气反抗,根须链接稻草,土石以血肉为链接,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牧羊人毫不在意只是摸了摸一只低头吃草的绵羊头颅。
那大片的麦田相互链接,化作一只金色的巨狼。
终于,牧羊人歪头看了一眼那匹巨狼,似是无声的下达了什么指令。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黑色山羊,逐渐直起身体,站立。
不到三十秒过去。
巨狼的尸骸倒在大地上,其中的血肉已经溶解,绵羊在啃食着上面的麦子。
“嗯,没了?”
牧羊人坐在一只绵羊的身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自语着,
“不应该有三个吗?牧群还没有吃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