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洛德便想明白了一切。
商队离开，约娅虽是商队的主人，非但没有跟随商队离开，反而是还原了节点后，埋伏了起来。
一直在等，能够偷袭自己的一瞬，这群家伙比自己想的棘手的多。
但，自己还有布置。
保护商队，对这位家族落幕人，比讨伐自己重要多了。
“‘未知的音节’，你解决完这里的麻烦再返回商队。”
不出洛德的所料，约娅对黑羊般的怪物叮嘱后，便转身离开，是从未见过的紧迫步伐，只来得及补上一句，
“抱歉，那边对我更重要些。”
还没等洛德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只如同恶魔般的黑羊便将锋利的角对准了它，奔驰而来。
沉闷的响声中，大地仿佛都在颤动，如果这一下落实了，人大概会变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吧？
更对它糟糕的是，阿洛拉在后面主动吸引了所有崇高之梦寄生体的注意，诺伦斯也腾出注意力，全力对付它了。
“居然留了个子嗣级别的怪物，还有那个女人……该死的。”
“只要解决了这个子嗣，有自己支援的两位仆从未尝不可战胜这两个落幕人。”
念及此处，从怀里抽出火焰般祭刀，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其上火焰的流动都变得没有那么流畅。
一块黑色的帷幕迅速飘落。
这一次，诺伦斯清晰的看见扭曲的巨口同时出现在了两处。
撕咬的那张巨口笼罩了两处，一处笼罩了一旁的废墟之顶，另一处则刚好笼罩半个黑羊和洛德。
无暇顾及咬下的巨口如何咬断了黑羊的身躯，诺伦斯立即冲向了屋顶的废墟，跃起，身上披着的白斗篷也在这一刻彻底被吹落。
在洛德被巨口吐出，便看见如此一幕。
湛蓝的月光下，一个一身纯白的少女，白色的斗篷刚刚被风褪去。
她高举金色的权杖，发丝与缎带飘动，折射出辉煌，在空中，宛若降临的天使。
如果忽略她权杖上还沾着暗红的鲜血，或许会更好点。
“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在帷幕中移动，帷幕不应该屏蔽一切知觉吗？”
如果此刻它还有脑袋，大概会一脸的震惊和疑惑。
可惜它的生理结构别说表情了，连倒吸一口凉气都做不到了。
下一刻，已经失去头颅的躯壳再度被从中间，用钝器硬生生砸开。
血肉与白骨散落，连带出鲜血的丝线，与纯白的少女对比鲜明。
洛德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缓慢过，缓慢到可有看见自己的身体如何崩溃，感受着意识如何从躯壳中流逝。
“要死了吗？”
“我明明谋划了这么多，想到了几乎所有的可能。”
“如果不是计划一开始就被本地落幕人关注。”
“如果不是节点被重建。”
“如果不是商队的主人假装离开。”
“如果不是多了一个下位子嗣。”
“如果不是多了一个计划外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何……”
意识越发模糊。
不甘心，无比的不甘心，洛德觉得哪怕幸运女神关照自己一次，哪怕一次，都不会死的这么窝囊。
似是在临死的顿悟，洛德忽然抓到了什么灵感，世界仿佛在它的眼中改变了。
树在跳舞，天空在歌唱，月亮比星星还要闪耀。
“对，祭刀还没有消耗代价，我还有十六位神明仆从，我还有意志，还有最后的机会。”
“我会知晓你的秘密的，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不同！”
思考只过去了一瞬间，还在空中的残躯，本因出于生理条件，脊柱被彻底破坏，无法进行任何移动的残躯。
手紧紧握住祭刀，其上的火焰彻底静止，化作普通的装饰，随后祭刀消失不见。
当然，这个小动作，在其他人眼中微不可察。
那一团与阿洛拉缠斗的怪物轰然倒下，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
在其它人眼中，不过是洛德打躯被腰斩，所有怪物都失去控制般倒地。
不过，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人对着残躯猛砸，一人去给附近的怪物进行庖丁解牛般熟练的肢解。
完全无视了那只被传送魔法撕裂，正在将自己艰难拼起来的黑羊。
嗯，大概就是有经验的落幕人间的默契吧。
补刀是个好文明，当然，有的时候补了刀也不一定有用。
就比如，被落幕的血生教团。
再比如，现在。
无形的波动忽然扩散，说不清，道不明，但偏偏能感知到其存在感。
诺伦斯完全不受影响，只是感受到了一点点怪异。刚把自己拼回去的黑羊化作了山羊的形态，咩了一声，倒了下去，但还活着。
这种波动似乎针对魔法与意志，用作节点的羊毛毡忽然燃烧，而意志已经消耗枯竭的阿洛拉，更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虽然猜到了是洛德所为，也不清楚对方还有什么阴谋。
救聚落，还是救阿洛拉，这个问题对诺伦斯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独自赴死的时候，她能大义凌然地说几句为了人类。
但真正在乎的人在旁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独立落幕人。
她毫不犹豫地背起阿洛拉，犹豫了一下，又勉强空出一只手去拖着那只黑色山羊。
走，逃跑，向着聚落之外，商队的方向。
遗憾，但无可奈何，不知道对方临死顿悟的诺伦斯，确实是感觉是自己棋差一招。
就在阿洛拉快要离开这片残骸的时候，脚踝忽然传来了贯穿般的疼痛。
余光看去，一枚火焰般的祭刀，被一个已经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寄生体尸骸紧握，深深刺入脚踝。
错愕。
随后是……绝望。
已经没有了任何手段能够离开，很快，失控的梦之崇高会同化所有被污染的居民。
它们会狩猎，它们最终找到这里。
一切突兀的成为了死局，但诺伦斯依旧没有放弃。
将祭刀拔出，随手放好，一步步的挪动着，继续向着目标。
一步，哪怕走出一步也多一分希望。
……
“哈，进来了，那女人的精神怎么这么空？”
脚下是全然的黑色，头顶是漫天星辰闪烁，此刻的洛德，是一位黑发的青年，也是他真实的姿态，他自语着，前进，
“我会夺走这具身体，了解那无视魔法的奥秘。”
很快，他隐约感到了不对劲。
一般人的精神空间是狭小的，哪怕之前交手的落幕人稍大一些，也不会如此般……虚无。
洛德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大概只是因为她体质特殊，要不然也不能免疫魔法的力量。
前进，一直到核心，只要将之破坏，这个身体就还是自己的。
然而，当他看见核心的时候，却提不起任何破坏的念头，他捂着脑袋，如同疯狂般的边笑边喊：
“哈哈哈，我疯了？”
“世界疯了吧，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死定了，嘻嘻。”
在他刚刚得到的视角中，眼前之物，不可理解。
单单是目睹，意识就在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