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红霞之下,聚落似乎逐渐走出悲伤。
或者说,这个时代没有太多时间给人类悲伤
这里距离卡伦,也就是那位死的不明不白的丰典祭祀埋葬的地方不远,也距离她的宅邸不远。
诺伦斯正坐在地上,仰望聚落中央的一棵巨木,它被称为繁育之树。
它某种意义上是整个聚落的母亲,如今,枝叶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用几人合围来形容它的大小都有些显得侮辱,抬头,望不到尽头的枝叶,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穿过其阔叶。
平视,即可领悟其作为母亲的真正含义。
一簇簇吹落的藤蔓,淡绿色的果实,有的小,有的大。
半透明的果实,仔细看去,其中的核,即一个个胚胎,甚至是胎儿。
“怎么在这,难道打算生一个吗?”
无论是这个熟悉的对话节奏,还是身后传来的幽香,都让诺伦斯不必回头确认,即可知道是谁。
干脆顺着对方的话语,如开玩笑般回了一句:
“谁陪我生,你吗?”
“如果你想?”
“咳咳。”
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直接让诺伦斯呛住了。
如今,人类的繁育,很难通过怀胎与哺育进行,生育带来的休息,对于所有人都需要工作的聚落来说,是一种奢侈。
在繁育之树,只需要将彼此的血液涂在一枚未发育的果实,每周抽出时间照料即可获得与二人有血缘牵绊的子嗣。
子嗣不会有遗传的疾病,也不会有先天的缺憾。
有人曾经质疑过,通过这种方式诞生下的生物,是否真的是人类。
而如今,人类被迫通过此等方式繁衍,因此,果实所诞下的是人类,也只能是人类。
“你说,安蒂无法容忍的代价,到底是为了维持繁衍逐渐蜕化为母神的子嗣,”
一如既往,诺伦斯扯开了话题,
“还是为了丰饶,献上自己即将降世的子嗣?”
在照料属于自己的果实时,或许初期会感到异样,但逐渐的,也会对其中的孩子产生情绪,或者说,母性。
维持聚落的丰饶的代价,完全可以理解为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还要再将之亲手献祭。
“谁知道呢,反正母神的真名也帮不了她。”
阿洛拉坐到了诺伦斯的旁边,抬头,也看向无边的叶脉,一如既往顺着诺伦斯的话题说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
诺伦斯看向对方,接着问道。
“正如我知道落幕人的起源,我也知道丰典的起源。”
阿洛拉看着叶脉,随口般答道。
“欸,以往你要喝醉的时候才开始吹牛啊?”
面对诺伦斯的质疑,阿洛拉只是伸了一个懒腰,似是不愿过多提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只是没有到告诉你的时候。”
“那就不提这个了。”
诺伦斯倒也干脆,干脆换了一个话题,她直接躺在了草地上,接着问道,
“你说,这一次是不是我的计划出现了问题,如果不是最后那个神明帮了我一下……”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阿洛拉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一如既往般地温柔,似是安慰,似是解释,
“本来对方毫无抵抗的办法,不过是它濒死的时候看见了真实而已,那种状态,对于教徒来说,是真实疯狂,对于落幕人来说,是意志熔铸。”
“不要再忽然给出下个阶段的设定名词还不解释了啊喂!”
听见一串名词的诺伦斯带着激动的语气吐槽道。
阿洛拉似乎觉得只是揉揉头不太过瘾,将之拉到了自己怀里,顺毛,顺带解释起了意志熔铸。
当落幕人接触神话足够,在某个契机下,就会在偶然之间瞥见真实。
在这个状态下,意志会受到真实的冲击,摇摇欲坠,甚至脱离意志熔铸之时,大脑会主动遗忘看见的大部分东西。
但在这个危险的状况下,可以从“更宽广”的角度窥探世界,可以以“更有效”的方式施展魔法。
正如那位洛德,在这种情况下,舍弃身躯,也能释放几乎没有痕迹的转移与更强大的精神震爆。
意志熔铸,也是区别落幕人是否真正入行的重要标志,意味着落幕人可以更进一步,独立处理子嗣级别的神话存在,也意味着,走到这里的落幕人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节点会授予这种级别的落幕人属于他的称号与祭刀。
“欸,那你的称号是什么,好像还没听你说起过?”
一边问着,诺伦斯一边过转头,目光对上了阿洛拉。
这一次,阿洛拉却直接扭过头去看风景。
“很不好听吗?”
诺伦斯提起了好奇心,转过身子,越发凑近,一副试图诱使对方松口的样子。
当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荒唐事的时候,俨然被紧紧抱住,脸蛋刷一下就红了。
感受着怀抱的温暖与柔软,一时间又不好意挣脱,只能低下头。
“也不是……?”
看着缩成一团的诺伦斯,阿洛拉轻舔嘴角,拖延般的,补上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那就……快点说。”
诺伦斯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小了几分。
“堂吉诃德,上个世代文明记录的一个人物,一个骑着驴去挑战风车的傻瓜。”
听见回答的瞬间,诺伦斯便向下一窜,挣脱了怀抱,强撑着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评论道:
“嗯嗯,听起来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呢~嗯哼,果然稍稍引诱一下就说出来了!”
只不过,她那红透的脸蛋,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阿洛拉看着对方蹩脚的掩饰,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不许笑!”
恼羞成怒的诺伦斯也没忍住敲了一下阿洛拉的脑袋。
似乎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诺伦斯再度凑了过去,小声地说:
“对不起……刚刚激动了。”
“没事啦,今晚你暖床的时候我会报复回来的。”
“呜!”
阿洛拉用一种会咬人的眼神看向调戏自己的家伙。
这个家伙完全把自己当作女孩子了!
而且,在她面前自己似乎根本没办法反抗!
阿洛拉似乎也感觉自己发言的有些越界,再度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将视线移向层叠的树叶,主动询问道:
“说起来,那个神明和你说了什么来的?”
诺伦斯也接过话题,伸出一只手,开始掰着手指头说道:
“也就是,三件事。”
“第一个,分享了来自诺德的知识,嗯,包括之前的屋子叫奇生之卵,是母神的上位仆从,可以与周围的物质进行共生,还有那个梦之崇高,是一种精神寄生虫,可以操纵梦境,如果将之实体化,就可以操控寄主的行为……算是特殊的下位仆从,还有些关于教团,仪式,亵渎之器的。”
“第二个,我可以使用些魔法了,只不过,表现和效果有些……不提也罢。”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里,诺伦斯再度看向了阿洛拉,才接着说道,
“她吃下诺德,并用仪式找回了残缺的姓名后,隐约觉得南部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可以将其进一步补全,如果能找到的话,也许能找到让我变回去的方法?”
“你想变回去吗?”
阿洛拉的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嗯……还是之前的躯体更方便吧?”
诺伦斯并未察觉到这个,只是边试图起身,边说着,
“不过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打算一个人……”
“一个人个头!”
下一刻,诺伦斯直接被阿洛拉拽到了身边,阿洛拉话语间的不满简直快要溢出去,
“你还欠我一周一个亲亲,一次暖穿,就想丢下我?”
“不是……”
“那就带上我!”
天色渐渐暗淡,被阿洛拉生生拽住的诺伦斯,露出了淡淡的笑,带着几分安心地躺在对方肩上。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