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开始有点理解所有人的代价是什么了。”
自语了一句,诺伦斯小心翼翼地将卵连着卡片放回了袋子。
将一切复原,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后,估摸着这俩财富信徒差不多要醒来了,诺伦斯也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迅速返回,从踏入旅馆的一刻,出于某种预感。
她猫着腰,一溜烟地窜上楼梯,诺伦斯可没有某只猫猫能够从窗户窜进去的能力,飞行也暂时无法使用。
只能从楼梯,压低脚步,踮着脚三两步跳回自己的房门,终于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紧张什么啊……?”
打开门。
看见眼前的一幕,诺伦斯只觉得心脏好像都停跳了一瞬间。
阿洛拉,正坐在椅子上,面朝自己,双手抱胸,一种审视的目光投来。
恐惧。
这是诺伦斯这辈子最慌的一次,虽然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慌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这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见过所有的怪物都可怕多了。
沉默,三秒的沉默,难言的压力中,诺伦斯已经在胡乱思考这个时候跪下来会不会好一点了。
“出去干什么了?”
“那个……就是……我说是出去看风景了你信不信?”
面对狡辩,阿洛拉只是回以微笑。
“我……我出去找吃的了!”
对方依旧是微笑,但诺伦斯却感觉可以从里面看见自己的死相了!
“……出去独自调查,总行了吧!”
重压之下,终于是说了实话。
预想中的指责并没有到来,阿洛拉只是一如既往地伸手,轻轻揉了揉诺伦斯的脑袋。
“下次不要独自行动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阿洛拉盯着对方的眼睛,颇为严肃地说道,
“我能帮到你。”
“嗯,我不会再独自行动了。”
诺伦斯带着几分心虚,急忙回应。
“……不要骗我。”
看见阿洛拉此刻的神色,诺伦斯承认自己心软了。
不可置否,理性上,对方确实对自己的帮助极大,但感性上,自己对其的担心,不愿对方如此涉及危险。
尤其是,这些事情本和对方无关。
诺伦斯的内心很纠结。
不过,至少在想通一切之前,诺伦斯决定,不再欺骗对方了。
包括不会独自行动在内。
……
第二天一早,二人再度出发。
这一次,两个落幕人没有直接莽向矿坑或者财富教堂,原因无他——可能打不过。
没办法,昨晚已经确定了凭证绑定的方式过于“硬核”,大概没法通过凭证进入金矿。
就算忽略那位一问三不知的神明提到过,位于地下,还不知道底细的棘手存在。
一个统筹万人聚落的教团,也不是如今的这一个半吊子和一个半死不活能够正面抗衡的,如果能,本地的落幕人节点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事已至此,只能循序渐进地调查了。
总之,二人行进大半日,在下午时分,来到了这里。
山脚下,天然的山洞混杂着人工开凿的痕迹,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
纵使是白天,光亮也无法探入丝毫。
取出打火机,点燃油灯,诺伦斯先一步进入其中。
虽然二人都能在黑暗中视物,但灯火是必须的——燃烧的油灯可以验证附近氧气的存在。
伴随着深入,进入开凿的矿道,狭窄到只能一人进入的宽度,还需要弯腰才能进入其中,部分加固的木板在潮湿中,朽落,断裂。
脚下青苔匍匐,有些湿滑,不少蜘蛛,昆虫,在此栖息,从表面来看,这里废弃已久。
是的,这里是那座废弃的铅矿。
诺伦斯注意到昨天那些财富信徒的武器,有着线膛的铸造品,虽然远比不上那些遗迹中找到的余辉,但也这个时代对人,以及部分下位仆从的杀器。
想要完全发挥武器的威力,以及简化装填,必然需要软铅所制作的弹头。
能够制造这些线膛枪的聚落,没有理由不会制造弹药,却偏偏放弃了对铅矿的开采,怎么想,怎么可疑。
如诺伦斯所料。
沿着狭窄的,毫无分支的矿脉前进,二十分钟后,眼前的景物有了变化。
这是一间被开凿出的梭形石室,空间难得宽绰到可以起身活动,尽头,向着斜下方分别延伸出三条矿道。
更让诺伦斯觉得没来错的是,这里苔藓只生长在边缘,明显空出了路中——没猜错的话,这里经常有人走过。
“是有人长期在地下生活?……奇怪,入口又没什么痕迹,不需要补给吗……”
在心里想着,诺伦斯进入石室,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二人默契地开始检查起不同矿路的痕迹,然后……一无所获。
每一条矿道都异常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从外观看,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没办法,挨个搜吧。”
诺伦斯如此开口道。
“我有办法。”
阿洛拉倒是忽然开口,然后从腿侧解开一根刀鞘。
似乎是叨念了什么,随后高高抛起。
如果在室外,旋转的刀鞘笔直落地,指向一个方向,算上之前的吟唱,想必还会有点说服力。
但此刻砸到了石室的天花板,又摔在地上的刀鞘……
确实是直直地指向左侧通路。
如此的表现,只让诺伦斯想要吐槽。
迎着诺伦斯怀疑的目光,阿洛拉先一步开口:
“按上个世代文明的记录来说,你应该先相信,再质疑。”
“……行。”
诺伦斯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吐起了,于是干脆顺从了对方。
……
二人,再度弯腰前进了一段距离,路程比预想的要短。
三分钟,就听见了前面毫无节律的噪音。
诺伦斯默默地熄灭了油灯。
五分钟,一切豁然开朗。
纵使黑暗中色彩没有那么鲜明,眼前的一幕,也足够震撼。
梦之崇高的寄体,用带蹼的手爪,撕开岩石,从中取出合适的矿石。
它们会使用工具,那些运作的金属滑轮,那些用暗红色聚合物编织出的篮子。
它们会交流,趴在石壁上对视,发出低沉的,发出如同气声般的杂音。
最令人无法理喻,或者难以接受的,是直入地下的“城市”。
它们镂空岩石,它们筑起熔炉,它们的建筑千奇百怪,又似乎井然有序。
它们不是没有智慧的虫子……
目睹过那金矿凭证的诺伦斯,明白它们曾经是活人,从人类一步步被同化……用异化或许更加恰当。
那么现在呢?
这些东西到底算活着,死了,还是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