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夸夸你的‘尽职尽责’?”
似乎已经习惯了阿洛拉的言语,赫德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我曾经是个商队的负责人,严格的遵守着家族教条,反复重申着家族荣誉,战战兢兢地工作了40年。”
“然后呢?”
“商队遭遇袭击,我付出了无比高昂的代价,险些迷失在呢喃中,才击退了那个该死的教团。”
“我躺在马车上动弹不得,每天被太阳晒着,连喂我一口水的人都没有,为了活下来,我又付出了些代价,残存的商队却在议论我因代价而残缺的外观,他们甚至想把我抛弃在荒野,推举那个新的负责人。”
赫德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带上了一些激动,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紧握到泛白,带着里面嫣红的液体一同颤着,他接着说道,
“终于到达一个新的小聚落,我勉强能够站起,我下令,提高些货物的售价,重新招纳商队成员。”
“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分发了大部分残余的货物,遣散了商队的成员……”
“聚落已经得到了免费的补给,对我尽力保留的货物不闻不问,甚至加以嘲讽。”
“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赫德最后放下了酒杯,如此提问道。
“嗯……”
诺伦斯也放下了叉子,看向了对方,沉吟片刻,回答道,
“收好剩下的货物,暂作休整,等待其它的商队或是安稳些后再开始重新组建商队。”
“哈哈……我也是这么做的。”
如同自嘲般笑了笑,赫德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激动的情绪收敛,只剩下了淡淡的无奈,他说道,
“我收拾好了仅剩的货物,准备从长计议,就在当天的深夜,我的旅馆门被踢开,聚落的居民举着火把,打算烧死一个坡脚的怪物,抢走他的财富。”
诺伦斯沉默了,她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也不知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无论是商队遭遇巨大创伤后不愿意继续进行旅途,还是为了自保刮分商队货物,虽然都在情理之中,但最终受到伤害的都是这位赫德。
诺伦斯甚至不敢细想,商队留给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货物,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在这个时代,谁又说的清楚呢?
接下来的故事和诺伦斯猜测的差不多。
一个入行了四十年的落幕人,当他彻底失去了准则与理智,一个小聚落便再也没有任何阻止他的可能。
更何况他的天赋不差,他也有家族的传承。
两天,整个聚落便完全化作了梦之崇高的巢穴。
他重新收揽了货物,甚至是其它教团的秘密,带着被寄生与束缚的“商队”,重新踏上旅途,来到了这里。
自认为看透了人类的赫德很快地掌握了一切,哪怕本地的落幕人不畏惧牺牲。
如今,他的魔法与学识只是为了维系统治,维系一个建立在所有人牺牲之上的统治。
……
宴会结束,戴着铁面具的“来宾”走入舞池,翩翩起舞。
诺伦斯和阿洛拉最终也没有去动那一桌精美的食物,也没去参与那看起来如同自娱自乐的舞蹈。
只是坐在座位上,继续听着那个老者的侃侃而谈。
“被束缚的梦之崇高可比人类可靠多了。”
“所以,你表现出无比的耐心,如此盛情款待,是为了什么呢?”
诺伦斯感觉时机已至,对方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和目的,是时候问出对方的目的了。
“哦,我本打算等舞会结束,再会客厅摆上些点心水果,再说起这个事情。”
赫德如此说道,再次落座,招招手,让侍女撤下了餐点,换掉了桌布。
听着赫德的话,诺伦斯莫名有种既视感,这个家伙的调调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是说家族落幕人都这样?
直到舞池里的身着晚礼服的男女默契地一齐弯腰行礼,随后排队,快速退出宴会厅。
明明在场的都是些被束缚操控的傀儡,赫德却依旧固执地清空了场地,让这里像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很简单,我想要二位可以加入我的教团,尤其是堂吉诃德小姐,”
如此,等到在场的只剩下三人,赫德才再次开口说话,
“你们的到来已经让我意识到我的破绽了,其他的都好弥补,但是这里忽然少了一个落幕人节点还是个无法难题。”
“所以你想让我们填上?这里恢复落幕人节点,产生委托,并与其它落幕人的交流,对你的教团发展没什么好处吧?”
诺伦斯稍稍直了直身子,提问道。
“一个聚落没有落幕人就过于可疑了些,哪怕是只有一个半疯的家伙也过于显眼了。”
赫德倒是坦诚的回答了以上的问题,
“况且我也没打算发展教派,我很满意它的现状,我有除了财富原貌之外的全部降临神条件,哪怕有人发现了什么不对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聚落的人口还算稳定,能够为我持续提供新的梦之崇高的候选,或者为财富之神献祭,为我带来些力量与知识。”
诺伦斯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行为完全说得过去。
他只是把财富教团当作统治的工具,顺带获取些利益,并不是什么一心一意召唤神,或是侍奉神的狂信徒。
诺伦斯甚至已经在考虑假意答应,乘机去调查珀所说的,地下吸引她的东西了。
然而,旁边保持了很久沉默的阿洛拉却站起来,离开了席位,摇头,说道:
“你是否对于自己太自信了些?”
“是有什么问题要指出吗?”
赫德依旧保持着那份如同强迫症般的优雅,如此提问道。
阿洛拉甚至没有看赫德一眼,只是拉起了诺伦斯,将她也引出座位,似是回答,似是自语,她说道:
“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可以愚弄神明。”
“这个秩序已经运行了八年!”
没有继续听赫德的辩解,阿洛拉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神色带着些追忆,又参杂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开口提问:
“如果我们不愿意配合你呢?”
“我可以保留你们大神官的待遇与权力,但是我不能冒风险让你们离开,你们知晓的已经太多。”
赫德如此回答。
“那我们只能用落幕人的方式阻止你了。”
阿洛拉说罢,在赫德不解的目光中,扯下身上的黑色修道服,从身侧抽出短刀。
诺伦斯同样解开了修道服的扣子,站在阿洛拉的身旁,与赫德无声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