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巨大的口香糖渣。
虽然感觉很抽象又很好笑,但看起来真的就像是那样。
一个很大很大的口香糖渣,黏在大楼与大楼之间。
一边黏在楼顶。
一边黏在中间。
一边黏在楼底。
胶状的糖果像是蜘蛛网一样织在楼跟楼之间。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口香糖在笑。
至少看起来像是在笑。
毕竟,那个牙齿的弧度就像是在微笑一样。
但---在笑着甚麽呢?
「伙伴---伙伴伙伴伙伴---」
在笑的谁吗?
是愤怒的安洁前辈吗?这应该不好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前辈这种表情呢。
是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生气的伊索拉妮前辈吗?这更不好笑,那种表情我自己就露出来过,难看死了,完全不觉得这有甚麽可笑的。
是已经哭到像在下雨的艾狄西莉亚吗?明明哭成这样却还是一直伙伴伙伴的叫......如果会因为这样而笑出来的话一定是个恶趣味的傢伙。
「伙伴伙伴伙伴伙伴------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睁开眼睛保持意识------」
死?我吗?
「---」
我试着站起身,但不知怎麽的却做不到。
我睁着双眼,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喉咙似乎有甚麽东西卡着,想咳嗽,但是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我这是怎麽了?
我用尽全力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动一动眼球已经是极限了,能看见的不多。
------啊啊,我的身体像是弦月那样,右半边不见了呢。
是被甚麽东西遮住了吗。
好像不对吧。
好像是------被吃掉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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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着别睡,不可以睡!不管谁招手都不可以去明白吗!不可以去,不可以丢下我!!」
她从没说过这种话,也从没有过这种感情。
至于她和她也是。
安洁从未有过这种愤怒。那个怪物并没有吃掉自己,顶级的猎食者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捕杀猎物,而是玩弄着。
对于愤怒这点伊索拉妮也是如此,但更多的是和艾狄西莉亚那样的伤心难过,泪水让伊索拉妮拿不起巨剑,但是愤怒的情绪却又驱使着她拿起武器。
灰色的秋叶原被染上了腥红。
至于那个怪物。
则是用那没有表情的牙齿嗤笑着这一切。
那个怪物有着智慧,有着极高的智慧。
那个怪物有着理性,有着猎人的理性。
没有脑、没有心脏、但是却会学习,会有情绪。
为甚麽,这不合理?
------因为那是怪物。
巨大的怪物笑着。
怪物确信着那些猎物只有被狩猎的份,怪物认为自己比较强。
至于刻意不将弱小的猎物全身吃光而是只吃一半,只是因为这麽做的话其他猎物会更美味。
人类的情绪越是激动对于异兽来说就越是美味,爱也好恨也好、希望也好绝望也好,关于异兽的这项知识目前并未被人类得知,同时异兽也不明白这种原理,寻常的异兽并没有这麽高的智商,而这个怪物也是,怪物只是凭着猎手的本能做到这点罢了。
这个怪物只是知道了先把弱小的猎物吃一半,剩下的就会更好吃,如此而已。
现在的猎物已经到了足以吃掉的程度,但这怪物喜欢在让猎物们多添一道香气,就像某些人类特别喜欢胡椒或香菜那样。
怪物用那巨大的触手扯下大楼。
扯下荒废残破,但还保留的高楼大厦这一特徵的大楼。
打飞。
推飞。
压碎。
击溃。
怪物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人类曾经的建筑,同时也证明了怪物的力量绝非人类所能及,哪怕是钢筋水泥的大楼在这怪物面前都只是纸片,轻轻松松就能够破坏殆尽。
但这只是怪物的无意之举,怪物要展示的不是单纯的破坏力,只是怪物要展示的东西在建筑之后,所以怪物将建筑破坏掉了。
而在建筑物之后的是被啃了一口的黑色大楼。
似乎有人用汤匙把一个长方形的甜品挖了一口,那栋大楼看起来就像着样子。
感觉是某种恶作剧。
感觉是某个小玩笑。
总之,那是一栋从上被啃了一口的大楼。
要说那栋大楼有甚麽特别的话,就是那栋楼有两条手,和数也数不尽的枪。
「------尤克特拉希尔---」
某个人类缓缓说出了那栋大楼...或者该说那个东西的名称。
S级异兽尤克特拉希尔的残骸伫立在那里。
这便是怪物要展示的东西。
只要展示自己狩猎了周围最强大的东西,人类们就会多一道香气。
其味道被人类称为绝望,对于这怪物来说是最棒的佐料。
*
*
尤克特拉希尔被消灭了,吗?
安洁和伊索拉妮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那个似乎不存在战胜的东西,那个不知道该称为生物还是无机物的东西。
被干掉了吗?
那个怪物将尤克特拉希尔干掉了吗?
然后现在,那个干掉尤克特拉希尔的怪物要来干掉我们了。
首先被干掉的就是伊藤牧子。
巨剑掉落至地面,低沉且清脆的撞击声传遍了周围。
「---可恶,这都甚麽跟甚麽啊---」
已经不知道该哭泣还是该嚎叫,伊索拉妮的巨剑从手中松脱了下来。
或许该復仇吧,为了伊藤牧子復仇,但这怎麽可能做到,那可是干掉了尤克特拉希尔的怪物。
伊索拉妮瘫坐在地上,就和伊藤牧子死去的那天如出一辙。
安洁的手中依然紧握着双剑,但她的内心其实也是如此。
根本不可能赢。
那个连钢筋水泥都能够像蛋糕一样打个稀巴烂的力量,能够干掉尤克特拉希尔的怪物,那再怎麽样都不是安洁能够应对的。至于逃跑---她已经不想再跑了。
与其跑,不如一起死在这里要来的好,这也是安洁还没有放下武器的理由。
虽然战意全无,但比起等死而言更想要战死。
就这样。
一桩无可救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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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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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到声音,但眼前好像有着谁在喊着。
看不见身影,能看到的只有朦胧的画面。
感觉不到身体,只是依稀感觉到水滴般的东西在落下。
甚麽都听不到。
甚麽都看不见。
甚麽都感觉不到。
但是也正因如此,那个东西,才格外的显眼。
伊藤牧子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吊坠。
这吊坠不是谁送的,而是在地上捡的,在南支部某个地上捡的。
并非是作为纪念而配戴在身上,而是做为**而带着的。
那一天。
在南支部毁灭的那一天,伊藤牧子死在了那一天。
那个自大、目中无人、讨人厌的混混、专门吸引一些不讨人喜欢的傢伙、总是喜欢用暴力说话的伊藤牧子,死在了那一天。
伊藤牧子缓缓的打开了吊坠。
那个打开的吊坠里面。
------甚麽也没有。
是的,甚麽也没有。
没有相片。
没有指针。
没有纪念物。
里面甚麽都没有。
关于南支部,伊藤牧子没有甚麽值得纪念的东西,再怎麽样都是不忍直视的黑历史,谁会喜欢自己的流氓时代呢。
但是伊藤牧子依然将吊坠带在身上。
目的就是为了无时无刻提醒自己。
她当时。
甚麽也没有做。
「---啊啊---」
被某种东西噎住的喉咙,发出了些许的声音。
「---啊啊啊啊---」
想起来了。
一直都不曾忘记,但是想起来了。
在这听不见声音的现在,听见了。
在这看不见东西的现在,看见了。
在这甚麽都感觉不到的现在,感觉到了。
那一天。
那一刻。
那个时候。
那个英雄的背影。
那个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的跟班。
那个超过自己向前迈进了的傢伙。
那个保护了谁的人。
那个,死掉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哀号。
咆啸。
惨叫。
悲鸣。
她发出了濒死之人不该有的尖叫声,让所有人心里一震。
那叫声像是在哭。
那叫声像是在叫嚣。
那叫声像是在被处刑。
那叫声像是在恸哭。
嚎叫让她头痛,所以她下意识的摀着头,但叫声却没有停止。
艾狄西莉亚做不到关心,突然的状况就连泪水都静止了。
伊索拉妮没有动作,她对于现状产生了混乱。
安洁本想伸手关心但结果却没有这麽做,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阻止了她这样做。
她。
悽惨的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越发越大声。
声音越发越尖锐。
而伴随到尖锐的叫声到达顶点时。
---
-------砰!
---
某个东西破掉了。
有点像是气球被搓破的声音,也有点像是盘子碎掉的声音。
总之,那是某种东西爆掉了声音。
那麽是甚麽东西爆掉了?
伴随着惨叫声。
伊藤牧子的头,爆掉了。
.....
.....
.....
「---啥---」
脑浆?血?
不知道是甚麽的东西喷满了所有人,尤其是艾狄西莉亚。
在场没有人反应过来,眼下发生的事情脑子根本无法咀嚼。
-----发生了甚麽?
-----出了甚麽事情?
-----现在是甚麽情况?
伊藤牧子她------
甚麽都没有理解,只意识到"伊藤牧子死了"这件事情的伊索拉妮倒吸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要放声叫出来了。
只是。
站起来的伊藤牧子打消了伊索拉妮的举动。
没有头的伊藤牧子站了起来。
从她身体与头部的断面之间,流出了甚麽。
那不是血液,更甚至,那不像液体。
那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稠状物。
某种漆黑,深沉的稠状物。
「---」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无法理解,所以她也没有试着去理解。
只是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凭藉的本能与经验。
安洁收起双剑,扛起了艾狄西莉亚和伊索拉妮,就算不去理会行李,两人的重量依然让她有些难以负荷,但短时间的话还不是问题。
她扛着两人尽可能的跑离那个稠状物,尽可能的远离伊藤牧子的身体,在安洁的本能中现在的那个东西并不是伙伴,所以连一丝一毫扛起那个东西的念头都没有。不,不如说这一切行动都不存在着"念头"这种说法,安洁现在完全是嵴椎动作,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安洁扛着两人来到了某栋楼的屋顶上,随后又跳上另外一栋更高的楼,最后停留在8层的高楼,这个高度下看到的东西虽不全面,但起码能看见那那个东西。
能看见那个,流出漆黑稠状物的,没有头部的伊藤牧子。
那个漆黑的稠状物源源不绝的流出,不过数秒的时间伊藤牧子的周围就像是淹水一样,直到膝盖部分都已经被淹没在那些稠状物之中,那已经能够称之为海洋了。
漆黑之海。
而这漆黑之海似乎深不见底,就连那些高楼大厦都沉进了漆黑之海里面。
------咖喀------
那个东西是怪物。
怪物不知道那片漆黑是甚麽,可是怪物并不想有所触碰,宁可放弃猎物都不想。
所以,怪物逃跑了。
靠着触手在楼与楼之间移动,巨大的触手与弹射足以让怪物搆到另外一栋大楼。
但。
那个东西。
并不想放过怪物。
漆黑之海迅速蔓延着,就像是想要将怪物溺死那样,就连尤克特拉希尔的残骸都沉了进去。
怪物巨大的身躯反而成为了累赘,怪物无法留在小型房屋,甚至就连立足都做不到,人类的住宅不允许怪物的重量。
所以,怪物分裂了。
分裂成无数个,像是众人最开始所看见的怪物那样,像是一摊烂泥的触手怪物。
小型的怪物慌乱的逃跑着,逃离底下蔓延的海水。
从大楼到房屋。
从房屋到公车。
从公车到小型车。
怪物为了不落至地面可以说找遍了所有立足点,最后怪物逃到了只剩下海水的地方。
已经没有楼了。
已经没有车了。
怪物逃到了不被称为秋叶原的地方,但海水依然不肯放过怪物,将怪物吞了进去。
分裂出来的怪物有些躲在高楼大厦里面,但是漆黑之海依然不肯放过,漆黑之海连同建筑物一同沉溺殆尽。
活的、死的。
有机物、无机物。
浪潮没有放过任何东西,所有东西都陷入了海水之中,那深度彷彿无止无尽。
以伊藤牧子以南十公里,所有大厦、房屋、汽车、水泥砖瓦、至甚至一点生物都不存在。
浪潮淹没了一切。
八楼的高度足以让众人看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要不是恰巧位置不同,是不是她们也会一起被淹没呢。
以南数公里内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陷尽了漆黑之海中,数以百计的高楼如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漆黑之海。
刹时。
漆黑之海,消失了
没有眨眼也没有恍神,一望无际的漆黑之海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包括漆黑之海所吞噬的一切也没有留下。
眼前能看到的除了平地之外,就只剩下,缓缓倒了下来的伊藤牧子。
「这到底是------」
还没等安洁反应过来,艾狄西莉亚敲了敲安洁和伊索拉妮的后脑杓。
「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啊笨蛋!去看看伙伴怎麽了!」
「!!」
艾狄西莉亚的话语让两人回过神来,不管现在是甚麽情况最重要的应该是牧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