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早上好啊。”
仍然是很早的时候就登录进了游戏，在丽尔丝苏醒的时候，洛林已经在据点里闲逛了好一会了，也不知道这人现实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能每天都泡在游戏里。
洛林表面平常，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虽然丽尔丝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平平静静和往常无异，但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更加发虚……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对方只是NPC，根本不会做出什么反应，但洛林确实没办法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当一回事。
说到底，这游戏也太真实了，物理效果和现实完全一致，他怀疑自己如果有精力的话，恐怕连蒸汽机之类不符合画风的东西也能搓出来，NPC们虽说呆傻了一些，但在他见过的所有游戏里也是最聪明的那个了，每天都有新对话……把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扔进游戏里，恐怕会真以为自己穿越了——直到他发现NPC的话只有那些。
丽尔丝心里也有些别扭，但昨天晚上当场都按住了情绪，现在又有什么困难？点了点头，她拿着自己的早餐坐到了洛林旁边。
“昨天时间有些晚了，一些事情没有说清楚……我们的小队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的实力都很有限，哪怕在现在的据点里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你确定要加入吗？”
今天早上的食物供应难得丰盛，洛林面前摆放着一大块带着骨头的肉排，口感接近牛肉，属于那种卖相极佳，让人觉得吃下去头上会冒出来一个“猫的短期催眠术”的类型。
他细嚼慢咽地咽下一块肉，说道：
“有你在不就够了吗？”
丽尔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心里突然觉得这家伙话说的不错，心里憋着的怒意散了一些，说到底，昨天晚上的问题主要也在自己……她对洛林本人确实没有太多意见。
食堂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喧哗，身材高大的拉海尔走了进来，他今天难得地不再以一身武装衣的样貌示人，而是批戴上了一身黑铁色的厚重盔甲，仅仅是看到他，所有人就明白今天肯定要有事发生。
但很显然，丽尔丝和洛林都对拉海尔接下来的发言没什么兴趣，他们低声交谈了一些细节，比如行动时要待在一起，遇到战斗时该怎么站位，顺便将拉海尔的话听了个大概。
简单来说，昨天派出去的侦查队伍进展顺利，一天时间就锁定了车队的具体位置，是在一片地形崎岖的山谷之中，猜测他们可能是为了躲避亡灵才找到了那个易守难攻的位置。虽然没有看清具体有多少亡灵，但车队能够险死还生，说明对方的实力也没有多么夸张，所以今天就要组织队伍前去救援，待会门口会有马车，愿意去的坐上就行……
非常随意。
不过冒险者公会听上去就是个松散的团体，随意一些倒也正常。洛林想。
游戏搞那么多复杂东西闹麻了，简单一点非常好。丽尔丝想。
两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结果大差不差。早饭结束后，他们在门口找到了丽尔丝一天没见的便宜队友，几个人聚在一起，显然也是要去参加救援的——他们离开城镇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洛林自来熟地上去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叫洛林，几位怎么称呼？”
“希里斯小姐天下第一”小队的队长拉特表现得比见丽尔丝生动许多，和洛林握了下手，转过头简单介绍了一些他们几个，自然问道：
“我对你有些印象，和马尔克斯大队长一起来的人……你要加入我们的小队？”
“对啊，你们队长邀请我的。”洛林点头。
拉特指了指自己：
“……我是队长。”
洛林愣了一下，侧头看了丽尔丝一眼，见她靠在木头围栏上发呆，没有开口反驳的意思，也就不纠结这一点点身份的问题了。
“队长好。”
拉特豪迈地大笑：
“很好，欢迎你加入‘希里斯小姐天下第一’小队！”
“嗯嗯……嗯？什么名字？”洛林再次愣住了。
拉特字正腔圆地说道：
“希里斯小姐天下第一。”
“……我能问问这位希里斯小姐是哪位吗？据点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这是丽尔丝的姓吗？”
“哦，是北边镇子里的公会接待员。”拉特说着，突然冒出了一句，“丽尔丝和她关系不错。”
洛林沉默了一会，举起手。
“队长，我有个建议。”
“说。”
“能不能把队名改成‘丽尔丝小姐天下第一’，实在不行改成‘丽尔丝和希里斯小姐共享天下第一’，这样我更有动力一点。”
“哈哈，什么鬼名字，不能。”
……
接人的马车很快驶到了据点门口，没有意外发生，前去救援的小队占了据点人数的近三分之一，除去后勤和文职之外，近乎全员出动……拉海尔留在了据点里，他一个人要承担接下来一天、甚至是好几天的防御任务。
马尔克斯和拉瑟斯也在救援的队伍里，见到洛林之后，他们跟着上了丽尔丝这辆马车，但NPC间没有说什么话，丽尔丝早上睡得很晚起的很早，即使在颠簸的马车上也撑不住睡意，一两个小时就沉沉睡去，洛林给她让出了足够她躺下的位置。
反正她躺下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洛林靠在马车边缘上，双手撑头看着天空。
马尔克斯主动开口道：
“你在想什么？”
“想哪个该死的傻冒要给任务流程安排这么长的无聊时间。”洛林转过头，“怎么了？”
“听不太懂。”
马尔克斯顿了顿，脸上的神色突然有些迷茫：
“洛林，你是从南大陆来的吧？我是北大陆人，之前也从未见过你，但咱们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出门来做用命换钱的冒险者。”
洛林心说我是个屁，但面上还是点点头道：
“差不多吧。”
马尔克斯沉默了一会，问道：
“洛林，你觉得，人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交浅言深……不过有些话和熟悉的人反而说不出口，洛林没想到马尔克斯开口就是这种哲学问题，也没想到这种看起来就“坚不可摧”的人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思量了几番后，才说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吧，每个人都有宁死也不愿放弃的东西，对我来说，答案是不知道……也许我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
“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却要到死前才能明白？”
“我这样认为。”
“那这个人之前到底为什么而活？”
洛林有些惊异，不明白到底是马尔克斯内置的ai真智能到了能和自己探讨这种问题的程度，还是游戏的文本安排了几百几千种不同的对话。
洛林想了一下，说道：
“那很重要吗？一个人想死，要给自己千千万万的理由，不幸的家庭、悲惨的经历、郁郁不得志的理想，即使这样，他们在最后那临门一脚前也可能会收手，但是，一个人要是想活，连理由都不需要……生命的意义是人赋予的，它本身只有延续下去的本能罢了。”
“生命的意义，在于延续自身……但人可以赋予它别的意义和价值吗？”马尔克斯吐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洛林没太在意，点点头，在游戏里进入了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