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坠，下午三点左右，在颠簸马车上仍然睡得神清气爽的洛林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又摸了一下脸，发现自己的状态和睡觉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说起来他能在这种稍不注意就会跌下去的马车上睡着觉，睡眠质量还不错就已经很离谱了吧。
在这种细节的地方倒是很照顾人……这游戏公司到底在想什么，好歹把疼痛感削弱端上来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洛林坐起身，活动了下上半身，看到马车还未停下，但移动的速度显然缓慢了许多，耳边能隐隐约约听到流水声，侧头问道：
“这是到哪里了？”
闲得无聊在马车上冥想，但一下午也没让精神力成长一点的的丽尔丝睁开眼睛，心情不太美妙地说道：
“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有人来命名……如果要问离失踪的那个车队有多远，那么答案是，今天到不了。”
怎么听着有点情绪，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吧……洛林转过头看向马尔克斯，但还不等他说话，对方就给出了答案：
“前面有一条小溪，我计划在那附近扎营，如果那时候还不至于太晚的话，再组织一支探路的侦查队去前方开路。”
马尔克斯停顿了几秒，伸手揉着眉头：
“既是查看情况，也是给车队里的人送去信息，让他们再鼓起力气来坚持一晚……如果可以的话，连夜赶路是不错的选择，但你看其他人，基本已经疲累不堪，虽说强打起精神来也能战斗，但风险太大，对付亡灵，最需要求稳。”
毕竟我们这边死一个，对面就多一个。
洛林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上面的冒险者们疲倦溢于言表，这马车没有减震措施，走的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走就是一天，这确实不是正常人能承受住的……要说让人身体垮掉倒也不至于，但折磨是确实折磨。
他看不到，但在丽尔丝眼里，这一群人的面板里都挂上了“严重疲累”的临时效果，战斗力打了一个对折……虽说他们本来也只是杂鱼，没多少战斗力就是了。
很快到了小溪旁的一处高地，尽管疲倦，但冒险者们还是很快完成了扎帐篷、取水、生火做饭等杂事，填饱肚子后就一个接一个地钻进了帐篷里休息。
睡了一个白天的洛林和丽尔丝却是没有什么睡意，马尔克斯拣选了几个体力精神保存较为完整的冒险者，将自己身上的治疗药剂给了出去，让他们连夜赶路去那座已经在视野中若隐若现的山谷，转过身看到无所事事的两人，顺势将守夜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自己也钻入了帐篷里。
“……奇怪。”
看到对方钻进帐篷里，丽尔丝才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马尔克斯表现得过于……拟人了一些，但要是仔细去看的话，又没法发现他和平时不同在了哪里。
几小时前，她醒来而且发现洛林在睡觉后，试图用各种方法，包括且不限于扇巴掌挠痒痒等行为唤醒洛林，最后一无所获，洛林疑似是下线了，游戏里的行为怎么可能影响现实里的人……这让她验证了一些猜想，比如玩家下线后身体不会消失，也让她成功收获了马尔克斯看傻子一样的视线。
按理来说，NPC不至于对这种小事起反应才对。
“怎么奇怪了。”
火堆的另一边，洛林拿着一根树枝翻动着火焰中的柴火与灰烬，随口问道：
“只有两个人守夜，确实有点奇怪，但你应该不是在感叹这个吧。”
丽尔丝看着火堆，拿下了帽子放在腿上，没有说话。
玩家的脑洞不至于大到怀疑游戏里的某个NPC是真人，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自己怎么做都会被脑补成正常的举动，而她现在刚好没有说话的兴趣。
她看着跃动着的火焰，又发起了呆。
“你好像总是在发呆。”洛林扔掉树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走路在发呆，早上的时候，你靠着据点的围栏发呆，在车上的时候也是，现在又看着篝火发呆……过度劳累和思虑繁重的人有这样的表现，看起来你不是前者。”
丽尔丝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头。
“你在想什么，不如和我讲讲。”洛林说道，“我可能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但多一个人分享烦恼的话，总能轻松一些。”
连续两天呆在游戏里的网瘾少年到底在以什么身份说这种大道理啊……丽尔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这种话都出来了，没有回应就有点刻意了，所以还是说道：
“我在冥想。”
“原来冥想是发呆的另一种说法……”洛林欲言又止。
不是，你连眼睛都睁着，我隔着火堆都能看见你双目无神，表情愁苦，你跟我说这是冥想？
“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也许是好感度不够，毕竟自己这两天搞出来的糗事比之前两年都多，洛林换了个说法道，“做人有时候要降低欲望，额，也就是调整自己的预期，困难的时候想想更困难的人，倒霉的时候想想更倒霉的人，虽然于现状无补，但至少能让心态变好。”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假如自己真是最惨最菜的那个，换个角度想想，是不是自己也给予了世界上第二惨的人活下去的动力，让他不至于成为世界第一惨……这样想一想，他不是也有自己的生存价值吗？”
洛林笑了两下，发现对面的丽尔丝脸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笑话变得更好，反而直接戴上帽子站起身，一副完全不想和自己说话要离开的样子。
嗯……？我百试百灵的笑话竟然不起作用？！
洛林敏锐地皱起眉头，心里开始思量起来。
三十分钟后，他在河边找到了站在那里发呆的丽尔丝，心里感叹她还真是喜欢“冥想”后，试探性地出声打了一个招呼道：
“哈哈，真巧啊，你竟然也在这里。”
“……明明是我先来的吧。”丽尔丝有点无语地转过头。
“哈哈，说的也是。”洛林站直身体，目光四处飘移，“这里视野很开阔，风景很好……啊不是，能看到很多地方，是个适合侦查的好地方呢。”
“如果现在不是晚上的话。”丽尔丝平静地拆台。
气氛更尴尬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
洛林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明天毫无疑问是重要剧情，今天晚上就是最后的“空闲时间”了，如果不完成什么条件的话，明天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一种难以形容的急切、危险感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但丽尔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转身就离开了河岸，洛林追赶不及，深夜中，也看不到一身黑袍的娇小魔法师到底去了哪里。
他站在原地，听着流淌的水声，突然感觉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情绪，折磨、困苦……这是孤独。
煎熬，但也能镇定心中的焦躁与疲惫。
